容与来了凡间秘境两次,加起来拢共待了三日,虽然对秘境还称不上熟悉,但是总比桑榆这个第一次进来的人要熟门熟路一些的。
凡间秘境分为两部分,跟单洲秘境相似,一部分是正常的秘境,仅有灵植灵兽出没,供修炼之用;另一部分是一个大型的幻境,完全复制了这座凡间城池覆灭之前二十年所发生的一切。
据说是建造幻境之时,九族那位前辈拉着当时的程族族长一起过去的,一个用时光回溯之术,完完整整将既往发生的事情重现一遍;另一个用魅惑之力,织就大型幻境,搬进了这座凡间秘境。
幻境之中还留有那位前辈的一道神念,幻境成型之后不知何故没有被收回主体。到最后,那位前辈陨落了,这道神念还在阵法的维持下保留着主人生前的一切思绪。
这也算是另类的活着了。
两人一踏过标有“荔城”城标的界石,喧嚣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界石占地面积不大,却超过了正常的城池界石高度。
学府记录凡间变更的史书记载,万年前的凡间城池,多是两人高。究其原因,无他,不过是第一任统一全修仙界凡间所有凡人的皇帝定制的规制,此后便沿用至今。
但是这座城池,高度足有规制的两倍,稳稳伫立在这样荒凉无人烟的城郊,上方盘旋的“荔城”二字颇有些张牙舞爪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在对皇帝发起挑衅。
“听说这座城池的城主是名修者,入他门下的修者数量也远多于凡人。”容与见桑榆还在仰头看着界石,轻声解释,“当年的始皇帝统一凡间之后,也曾试图将荔城收于麾下。”
容与说着他此前进入凡间秘境时了解到的事情。
“但城主带领门下的修者反抗,凡间的军队远不是修者们的对手,被击溃三次之后士气衰弱。始皇帝怕这样下去连带着他其余的城池也联合修士反抗,故而无奈下旨昭告天下,荔城属于修者的城池,与皇城无关。”
始皇帝的面子得以维持,他统一凡间的壮举也终将没有任何遗憾,是被载入史书千秋万载的大功绩。
桑榆皱眉,眸间浮起些不可思议的情绪,“所以他就抛弃了荔城所有的凡人?”
容与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
“那修者门派呢?后来有没有承认荔城?”桑榆想了想,虽然觉得可能性有点渺茫,但还是问了一句。
修者门派不会要这样一个除了上层管理者,余下几乎全由凡人组成的城池。因为它既组不成一个门派,又只会给修者带来管理上的麻烦。
修仙界建立伊始,确实会有一些凡间城池依附修者门派而建,但是到最后,他们发现凡人经不住沧海桑田,能经得住世事变迁而屹立不倒的只有修者门派。
故而不到千年,修者门派便和凡间城池互不干涉。凡间城池可以寻求修者门派庇护,但那仅限于魔兽为祸人间的时候,或者涉及到波及全部凡人性命的攸关之事。
凡间城池会腐朽,凡人的寿命也短暂,修者自持大道迥异,向来不会理会他们的王者变更帝位之争。凡间的始皇帝?你看哪个修者会放在眼里?
果然。
容与摇摇头,“荔城被修者和凡间同时抛弃了。”
桑榆喉间一哽,被凡间皇帝放弃的城池,又不被修者承认,自此荔城就是座孤城了。
她环顾着四周,荔草萋萋,蜿蜒百里,一眼望去,浅蓝色、蓝色至蓝紫色的花瓣在草丛中摇曳。春风袭来,花海似浪,层层起伏,摇曳生姿。
神识铺开,不仅是这荒郊,城中路旁、乡间草坡上、山间矮坡上,凡人所及凡人所不能及的地方,均可见荔草随风起舞的身影。
怪不得以荔为城名。
春日暖风中,这样热烈的花开盛景绚烂得让人赞叹。桑榆缓缓吐出一口气,得知荔城是座孤城时心里产生的那些郁气终于消散开来。
城池中的百姓过得未必如她想象那般不好,且看农民们辛勤劳作、商户们殷切待客、孩童们嬉笑打玩的身影便能窥知一二。
是她先入为主了,桑榆暗中反思。
容与默默作陪,见桑榆神识铺开还下意识为她护法。
“师兄,我们走吧!”桑榆收回神识,对容与微微一笑。
容与收回灵力,迎上她浅笑的眼眸,“小鱼儿,你什么时候再唤我容与哥哥?”
他问的促狭,几乎是瞬间便让桑榆回想起昨夜的情不自禁,她微红着脸,咬着下唇不说话。
昨夜梅树下的热吻意犹未尽,容与就是那时哄着她唤了一声又一声“容与哥哥”。待到她回到卧房情思退却的时候才发现被调戏了,当即捶着被子撒了一通不痛不痒的气。
今日见到他候在门前,昨夜的气郁早已消散,她满心满眼都是待她温柔关切的未婚夫,哪里还记得睡前立下的不理人的小小心愿。
此时见他笑得灿烂,昨夜的气恼便再次浮现。桑榆冷不丁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她下了狠手,痛得容与忍不住“嗷”了一声,这才气消。
“容与哥哥。”桑榆笑眯眯的,完全不见方才掐人的那股狠劲。
容与顿时身上一点也不痛了,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察觉到温热的触感变烫,他便贴着不动了。
“小鱼儿,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温热湿润的气息在耳边撩拨,桑榆有些受不住,闻言更是脸都红透了,“师兄你又占我便宜。”
哎,逗过头了。
容与忙紧紧抱住不断挣扎的姑娘,“是我不好,你再掐一次好不好?”
怎么还上赶着要人掐的。
桑榆失笑,也不再挣扎,双手轻轻贴在他胸前,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眸中有微波潋滟,“还痛不痛?”
春日的衣衫轻薄,修者不畏冷,穿的比凡人还更薄许多。容与只觉胸前被轻贴处温温热热、麻麻痒痒的,心里似也有春风拂过。
他将桑榆双手合拢放至唇边,轻轻贴上,“不痛。”
“我甘之如饴。”他说,黑眸有暗光掠过,“我方才也不是占你便宜,我们很快便会结契,道侣不就是夫妻么?”笑的得意,他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桑榆被吻的那边脸颊烫到不行,她微微偏开头,“结契还早着呢!”
他们如今三十岁,虽然这样的年纪在凡间有的凡人都可以含饴弄孙了,但在修者之中还年轻得很,何况在地仙学府。
这样特殊的一脉,百岁之内仅修心境,心境未圆满之前,结契是想都不用想的。
“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容与将她的脸轻轻转过来,摩挲着她白皙染红好似裹了晚霞的脸颊。
定情了三年,不管两人如何亲昵,她都保留着一分青涩三分羞意,容与忍不住浅笑。昨夜的缱倦仿佛还停留在唇边,他忍不住再次俯身,含上让他分神肖想了许久的红唇。
春光正好,暖意融融,脚边荔草花香阵阵、摇曳不休,天上骄阳璀璨、金光闪耀,皆盖不过有情人的火热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