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手劲儿不大，但婴儿肌肤幼嫩，他这一掐，姐姐小和婉玉面上便多了一抹红痕。
方才还安安静静睡着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程昱心虚地收回手。
连航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你惹哭我闺女了。”
程昱龇牙咧嘴的，嘴里连声叫着”哎哟哎哟“，明明连航也没怎么用力，他这模样却像是被狠狠地收拾过一顿。
他这副模样搞怪又好笑，小和婉玉不由得停止哭泣，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奇地盯着他看。
“再捶一拳。”连航笑，“程昱师弟乖，为了你小师侄，牺牲一下。”
程昱还未回答，他已经连连捶了好几下，惹得龙凤胎“咯咯”地笑个不停。
程昱：“……”是不疼，但丢人。
顶着师兄师姐们揶揄的视线，他将目光放回两个孩子身上，“打我可以，但我要抱抱他们。”
……
时间在指缝间流逝。
不知不觉间，五年已经过去。
当初只会“咿咿呀呀”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们已经能跑会跳，整日里在学峰上蹿下跳，常常惹得桑一廷满峰找人，头发险些愁白几根。
夏日午后阳光烂漫。
学峰是地仙学府九大奇峰之中地势最矮的一座，阳光落到这里时，常被周遭八大山峰吸了大部分的热量，只余下明晃晃的一片光。
堂下门前皆栽种了高大的乔木，凉风习习。
却吹不散人心的焦灼。
连嫣儿接到桑一廷传讯，火速赶来学峰的时候，她的儿子正在思过堂面壁。
桑一廷正在树荫下等她，身形挺拔的人，瞧着却没有往日的温和，颇有些落拓模样。
“嫣儿，你平日里和万里都留意一下，”桑一廷的眸中情绪一言难尽，“连生这孩子，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不少，连凡间痞子流氓那一套都学来用在同门身上了。”
本事不大，也不学点好的，这不，给人捶惨了。
挨了打，还因着是罪魁祸首而被关进思过堂面壁，以儆效尤。
桑一廷作为学峰峰主，教出一代又一代弟子，见过大风大浪，也从未似今日这般无语过。
连嫣儿一边听着儿子在学峰的“丰功伟绩”，一边看着桑师叔不过两年便染上沧桑的双眸，颇有些心虚。
等到桑一廷将小程连生惹的祸说完，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今日提前下学，将孩子带回去罢！面壁的时辰也够了。”末了，桑一廷对连嫣儿说道。
连嫣儿告辞离去，熟门熟路地走到思过堂，推开门。
一见到人，做了一路的心理疏导便宣告失败，她直接被气笑了。
好嘛，浑身脏兮兮的，背后的衣裳全是泥巴，属于小孩子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蜿蜒至身前，依稀可辨认出“坏”“子”两个字。
连嫣儿猜测，估计写的是“坏孩子”，还真贴切，她想。
后背都脏成这模样，也不知道前边是个什么不忍直视的情况。
“程连生，你今日又惹得桑师叔祖生气。”
程连生听到母亲的声音，很是兴奋地回过身，“娘亲，我可以跟你回家了吗？”他习惯地过滤掉对自己不利的话语，就当没听见她方才的那句诘问。
人一转过来，连嫣儿眼前就是一黑。
眼前是真的黑。
她清秀隽逸的儿子，她出门前还抱在怀里好好地亲了好几口的白白嫩嫩的小胖团子，此时是个什么模样？
整个人黑黢黢的，也不知道脸上糊了多少黑泥，身上竹青色的小衣裳也全然被淤泥浸染，衣摆所绣的一杆修竹蔫蔫巴巴的，被糊成一团，远远瞧着像是一条黑色肥虫。
简直就像是街上乞讨的小乞儿，而且是被人围殴过的小乞儿。
“你去哪里滚成这般模样？”连嫣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火气不住地往上冒，烧得她眼红口干。
不好，娘亲生气了。
正要扑上来抱住人大腿的程连生跑到一半，生生刹住了脚步。
他顺着娘亲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不在意地回道：“和连战打了一架，没留意被他踢到泥潭里了。”
他倒是十分诚实。
只不过，也太会粉饰真相了。
想到方才桑师叔跟自己说的，“连生一人挑战全学峰，不敌后出口成脏挑衅，被踢到泥潭中滚了几圈”，连嫣儿盯着他，一言不发。
当了连嫣儿五年的儿子，程连生很是熟悉她这样的表情。
好吧，娘亲都知道了，今天这顿打是逃不掉了。
“娘亲，你听我说，”程连生慢吞吞地挪到连嫣儿面前，抱住她的大腿，开始撒娇，“桑师叔祖跟您说了什么？我都可以解释的。”
他抬起头，讨好地笑着，若不是因为脸太脏，这样软萌漂亮的孩子，谁能忍心拒绝他？
连嫣儿低着头和他对视，面无表情。
好吧，还没意识到自己太脏了惹得母亲嫌弃的程连生继续努力，“那娘亲，今天能打轻一点吗？”
他想起了上一顿打，哦，就在昨晚，现下还隐隐的有些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
摸出了一手干掉的泥巴。
咦，真脏。
程连生下意识地将泥巴糊在别人身上。
“你在干什么？”
头顶上传来娘亲温柔到诡异的声音，程连生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嘿嘿嘿，”程连生有些心虚地笑，“娘亲，您方才什么也没看到对不对？”
连嫣儿深吸口气，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快步走出思过堂。
“娘亲，您是不生气了吗？”程连生惊喜地问。
没有回答，连嫣儿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忍不住打人的冲动。
穿过连廊，再左拐八绕，连嫣儿越走越快，在她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要上手抽人时，终于走出了学峰。
没有“不得动用灵力”的束缚，连嫣儿直接撕裂虚空，抱着孩子消失在原地。
“小鱼儿师姐，我跟你说，”偷窥了一路的容文文笑弯了眉眼，对着玉简说着话，有笑声不断溢出喉间。
“小连生回去可要不好，嫣儿师姐估计是想来个父母混合双打，才忍住不在学峰动手的。”
桑榆失笑，“他又做什么了？我记得嫣儿师姐说昨夜才抽了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