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极瘦,站的笔直,整个人虽然眼眶和脸颊都凹陷下去,但是却十分有精神。
手里拎着一个大布袋子,鼓鼓囊囊的,装着不少东西。
这人,不是叶敏杰,还能有谁?!
沈琰一喜,喊道:“叶通讯员?你来京都了?!”
年轻公安见沈琰有事,当下和他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叶敏杰露出笑脸,走进来,有些急促不安道:“贸然来打扰,实在是不好啥意思。”
他说着,顿了顿,又试探性的看着沈琰,“上次……你说带着我来京都做生意……这话还算话吗?”
沈琰顿时一乐。
他赶紧走过去,将他手里的包裹接了过来,道:“算话!当然算话!我这里正缺人呢!”
沈琰说的是实话。
想要两個月挣这么多钱,单单靠一个小店哪里够?
他心里有了主意,就缺人呢!
原本沈琰还打算招聘人手,或者把猴子喊过来。
这会儿好了,叶敏杰来了,算是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叶敏杰当下松了口气,走进来,也不闲着,当下就开始帮沈琰收拾东西。
“怎么了这是?”
他问道。
沈琰倒也没打算瞒着他,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只是省去了前因后果而已。
而叶敏杰也说了自己的决定。
原来前段时间,沈琰拍了电报给大哥沈军,他将郑大娘的事情都告诉了叶敏杰,又说自己在京都开了电器店,很挣钱。
叶敏杰当下就动了心思。
寒冬刚过,春天不紧不慢来了。
可是,家里的年迈父母,一到这个季节就开始犯病。
咳嗽,胸闷,气短。
甚至夜间厉害了还会咳出血。
家里已经没钱看病了。
叶敏杰想起不管是沈琰还是陈东尔,只要做生意,那就能够挣到大钱。
最起码,家里爹妈治病的钱能有。
于是他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决定跟着沈琰闯一闯。
沈琰听完,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大团结,递给了他。
叶敏杰一愣,旋即赶紧摆手。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你的钱!”
沈琰无奈道:“叶通讯员,你啊,心眼实诚,钱送到你面前都不要。”
“你拿着吧,就当我借给你的,等你挣到钱了,再还给我,如何?”
见叶敏杰还有犹豫,沈琰当下硬塞给了他。
“这可是看病的钱!你拿着吧!”
听见沈琰这么说。
叶敏杰当下红着眼,接了过来。
“谢谢你,实在是谢谢你!”
沈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下道:“赶紧去寄钱吧,寄完钱,我带你去找郑大娘。”
叶敏杰点点头。
用袖子抹去眼泪,而后匆匆忙忙去邮局汇款了。
等他回来,沈琰瞧了一眼天色,已经中午了。
沈琰关了门,去供销社买了点菜,又顺道买了点熟食,这才带着叶敏杰回了四合院。
郑红霞回来的时候,没认出来叶敏杰。
直到叶敏杰眼睛红红,喊了一句“表姑”,郑红霞这才反应过来。
她一向沉稳的脸色终于出现动容。
嘴唇颤抖着,盯着叶敏杰,认了半晌却都没认出来。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认不出来了,认不出来了……”
她喃喃自语,眼泪却滚落了下来。
多少年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回去了。
被管控在这里,这些年,她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如今乍一见亲人,热泪滚滚,却怎么也止不住。
叶敏杰也红了眼。
他走过去,握住了郑红霞的手,紧紧交握,用力得手背上青筋都冒了起来。
两人叙旧,沈琰没打扰,去帮着自家媳妇儿做饭了。
中午吃饭。
郑红霞难得喝了酒,脸色发红,叶敏杰让她少喝一点,然而她却不听,执意多倒了一杯。
“我这一辈子,大风大浪见多了,可惜人老了,却只能孤独一身……”
郑红霞边喝边开口,说话三三两两断了句,有些含糊不清。
沈琰侧头去看叶敏杰。
后者也无奈的对着自己摊了摊手。
自己这个表姑,他也就间或听过家里人提过一两句,其余的实在是不清楚。
吃完饭,喝完酒,今天耽误了时间,苏幼雪赶着去送果果糖糖上幼儿园。
郑红霞喝醉了,叶敏杰正在照顾他。
沈琰只能清理残局。
收拾到一半,年轻小公安就来了。
他笑着对沈琰招手:“沈琰同志,所里传消息来,说朱启文要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去所里一趟?”
沈琰闻言,赶紧冲了手,拿起纸笔给苏幼雪留了字条,之后赶紧跟着年轻小公安去所里了。
毕竟不好叫人家等。
跟着年轻公安,骑着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后才到派出所。
停好自行车,走进派出所,张柳带着沈琰去了一间房间。
老旧的刷着绿漆的木门。
门把手都是坏的。
张柳将门推开,上下打量了沈琰一眼,“进去吧。”
沈琰走进去。
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里面的朱启文。
他没有戴手铐,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八仙桌,有些老旧,上面放着一个搪瓷缸子,热气腾腾的,显然是装了热水。
沈琰眉头一挑。
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朱启文现在应该是正在被拘留?
怎么没带手铐?
而且……
朱启文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沈琰。”
朱启文定定的瞧着他,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热水,道:“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沈琰耸耸肩。
不置可否。
朱启文盯着沈琰,也不再伪装,愤怒极了。
“你就是故意的!”
他大声喊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沈琰闻言,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而后笑出了声。
“朱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是你来我店里找麻烦,又抢我的东西,我逼着你做的吗?”
沈琰慢条斯理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话,可要负责的啊,否则,我告你诬陷诽谤。”
朱启文:“……!”
不当人!
他气得猛地站起身,忽然脑海里闪过什么,却又死死咬着牙坐下了。
朱启文端起搪瓷缸子,猛地灌了几口水。
而后道:“沈琰,既然事情摊开了,那咱们就摊开了说,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给谅解书?”
沈琰眸光凝了凝。
他盯着朱启文道:“信。”
“我媳妇儿她妈妈,寄给她的信,被你藏了。”
这一刹那,沈琰稍稍坐直了身子。
他整个人身子前倾,气场一瞬间变得强大起来。
尤其是一双眼睛,牢牢锁定朱启文,那摄人的气场和极其压迫的眸光,叫朱启文脑袋嗡的一下。
他眼珠子转了转,赶紧低下头,假装喝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琰嗤了一声。
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道:“朱启文,都摊开说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你既然不是诚心谈,那我就先走了。”
沈琰说着,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朱启文一愣。
赶紧开口喊道:“哎!等一下!”
沈琰这才又笑盈盈的坐回了来。
朱启文盯着沈琰,咬着嘴唇,半晌才试探性开口:“只要我把信给你,你就出谅解书,对不对?”
沈琰闻言,点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琰的确没打算坑他。
想收拾朱启文。
他能设计一次,就能设计第二次。
而且,事情本质就不严重,即便闹大了,没有谅解书,也就是拘留几天。
若是惊动了上面,上面真的派人仔仔细细一查,他也吃力不讨好。
这年头,任何一个京都大学的学生,都弥足珍贵。
对于沈琰而言。
他现在,只想知道信在哪里。
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朱启文盯着沈琰看了一会儿,而后才道:“信都在我宿舍的箱子里,里面有个红色的袋子,都在那里面了。”
他说着,又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
“你拿着这个,给我宿舍里的人,他们认得我笔记,会帮你拿的。”
沈琰接过来,瞧了一眼。
大致意思就是委托舍友帮他拿东西给沈琰。
沈琰接过来。
叠好放进口袋里。
又笑着看了一眼朱启文:“我去拿信,你放心,要是你说的属实,谅解书我会给的。”
沈琰说完,起身离开。
房间里。
沉寂片刻,朱启文才扭头,朝着窗外看去。
“这样可以吗?”
他小声道,声音中充满了讨好。
窗户外,淡淡的传来了一声“哼”。
片刻后,那声音又响起道:“钱莪会给你的,以后没事别来找我,遇见事儿,动动脑子,别用屁股决定脑袋。”
“亏你还念了京都大学,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声音说完后就消失了。
朱启文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片刻后,张柳走了进来。
他露出笑脸,将一个牛皮纸袋子放在了朱启文的面前。
厚厚的一沓。
显然钱不少。
朱启文从里面抽出了两张大团结,递给了张柳。
后者赶紧接了过去。
朱启文掂了掂这钱的分量,神色越发欣喜。
有了钱,他就能把沈琰的赔款赔了。
再之后……
妈的。
沈琰这泥腿子,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次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