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木察觉到身旁的动静,立马垂眸看去。
“抱歉。”他柔声开口。
怀中的女孩梦魇时的状态,与在鬼屋时一模一样。
也许有些东西不仅仅只是源于恐惧,而是她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乔汐掀了掀眉眼,拂去了雾霭的眸子此时如星空下的泉水,清澈透亮。
“为什么道歉?”
“不该带你去鬼屋。”
话虽这么说,但沈嘉木并没有真正后悔带她去鬼屋。
若不是这样,他也无法看透另一个更真实的她。
乔汐没有出声。
决定去鬼屋的那瞬,她也是想强迫自己去克服她那点心理障碍。
如果能够克服,后续她也能更好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可惜……
片刻后,她低低出声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你。”
“能说说吗?”
“其实也没什么。”
乔汐说着调整了一下睡姿,也从那个让她有些贪恋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窗外已是破晓时分,晨曦的微光穿透老式窗户上的纱帘,浅浅地在地面铺上一层浮光。
床头的小夜灯还开着,橘色的暖光落在女孩的侧脸上,将那素净的笑脸勾勒得如静水般温柔。
乔汐枕着一条胳膊,目光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
身旁的男人专注地盯着她,耐心地等一个故事。
良久,女孩叹了口气。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郑秀兰就是我亲妈,也一直以为我亲妈偏心眼子。
“乔安然有恃无恐地欺负我,陷害我,她总是站在乔安然那边;
“事情闹大,闹到乔德海那,我那‘亲妈’就会开始护着我,说我还小不懂事,不应该跟孩子计较。
“总之她就是做足了贤妻良母的姿态。
“后来我开始对她不满,说她不是我的亲妈。
“那时郑秀兰就露出了她的真面目,说她本来就不是我亲妈,还要带我去见我亲妈……”
听到这里,沈嘉木心中隐约猜到了接下去的发展。
“我被郑秀兰带到了荒郊的一片墓园,当时已经临近黄昏,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郑秀兰将我带到我母亲的墓前,指着一块残碑告诉我我亲妈就在下面,还说我妈早就下了地狱,变成了厉鬼。
“我当时就被吓坏了,哭着说不是那样的。
“至今我都记得她那凶神恶煞的嘴脸,还有她那恶狠狠的警告。
“那天她被我惹急了,作为对我的惩罚,她把我一个人丢在墓园里反思,让我考虑清楚到底是乖乖待在乔家,还是留在墓园里陪亲妈!”
乔汐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被柔光晕染的脸上堆积起一层寒冰。
冰凉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随后那温热包裹住她整只手。
她侧了侧头,尽量用云淡风轻的口气继续往下说。
“我被丢在那片荒凉处,恐惧占据了我的全部。
“我无法思考、无法冷静地面对满园子的逝者,一心只想逃离那处鬼地方。
“可是我一直跑,一直跑,可就是跑不出那片跟迷魂阵似的墓园……
“每次当我以为快要跑出去时,身后总会有一股大力拽着我。
“午夜的风很大,吹动旷野中的树梢时总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墓园在山上,山谷中时不时地传出不明生物的呜咽,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不能呼吸……”
沈嘉木不想再让她去搜索那些噩梦般的回忆,便赶紧将她的声音打断。
“小汐。”
“嗯?”
乔汐转过脸,所幸脸上没再露出梦魇时的痛苦。
沈嘉木伸手将她揽回怀里,低头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温声细语。
“你白天还有工作,现在趁还有时间多睡会儿。”
“嗯……”
乔汐也想睡,可是某些记忆的开关被打开,那些画面就会像放电影似的从眼前闪过。
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此时紧挨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胸腔内澎湃的心跳,她很想把那个故事说完整。
她闭着眼,轻声问道:“沈嘉木,你是唯物主义者吗?”
“这并不绝对,我相信我们生存的空间其实还有另一个维度。”
“嗯……那你觉得这个世界有鬼吗?”
“没有。”
乔汐没再出声,而是闭着眼陷入了新一轮的回忆。
良久,久到沈嘉木以为她睡着了。
“那个晚上我因为害怕,在山上四处乱窜,后来滚下了下山石阶。
“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乔家了。
“我把前一天晚上的发生的事跟乔德海说,可他却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我被扔在荒郊野外,他竟然说是我臆想出来的。
“后来我生了一场病,整个人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医院检查下来愣说我没毛病。
“乔德海找来一位大师,也不知道那大师用了什么奇门怪术,总之医院瞧不好的病被他给治好了。
“我听大师对乔德海说我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晦气,还说我的命格与乔家犯冲。
“现在想想,我在乔家不被待见可能也是因为那大师的话吧!
“我晦气,所以乔德海宁愿把那个拖油瓶当亲女儿……”
乔汐说完将脸往身旁那个怀抱里蹭了蹭。
隔着衬衫的衣料,沈嘉木感觉有股温热烫进了他的心脏。
“小汐,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忘了好。”
话落,胸口传来一声猫咪般的哼唧。
“嗯。”
沈嘉木有点好奇他口中那位大师,便暗自记下了这件事。
片刻后,女孩浅淡的声音再次从胸口传来——
“墓园的经历真的不是我臆想出来的,那是我真真切切的经历……”
“我相信。”
“郑秀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帮你查。”
“沈嘉木,救我……救我……”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这方安静的空气中只剩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沈嘉木才意识到她只是呢喃着睡着了。
垂眸看着眼下这张被倦色缠绕的脸,心脏竟有如被一群小虫叮咬着,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他低头在女孩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不管你身上有什么秘密,我一定会解开;
“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就交给我处理!”
“沈嘉木……老公……*¥#@%~!%*#$@……”
听着那些含糊的呢喃低语,沈嘉木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笑意如浮动在水面的微风。
温柔、细致、珍惜……
“睡吧,我的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