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我不知道这一生还会不会发生七胡乱华之事,也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重演……只有真正经历过乱世的人,才真正明白‘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是怎样痛苦的领悟。”
“不希望重演,但做好迎接最坏的可能的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王沄微微偏头看沈临之,笑笑:“您说呢?”
“因为担心乱世出现而努力挣钱……”
沈临之皱眉:“难道不应该是努力阻止乱世出现吗?”
“阻止?”王沄笑了,笑沈临之的上位者思维:“怎么阻止?”
“当然是杜绝七胡入关的可能啊!”
沈临之看着王沄:“你的前世,七胡是六年之后叩关的。”
“胡人生性彪悍,会走路在马背上打滚。十三四岁能上战场的,占一成,十五六岁的数量会更多,能占到两成,十七岁到二十岁又能占去一半……”
“这么一算,六年后叩关的,至少有一半如今还只是小孩子,只要不让这些小孩子有长大的机会,自然也就能杜绝七胡入关的事情发生。”
王沄叹息一声。
沈临之这话说的不算错,也确实是釜底抽薪的好主意,但……
她轻笑一声:“老师说的倒也不错,但让谁来做这件事情呢?”
“当然是朝廷。”
沈临之想都不想就给出答案:“当今登基之后,一直厉兵秣马,朝廷少说也有三十余万精兵,猛将如云,想将七胡叩关这件事灭杀在摇篮之中并非难事。”
“那么,具体是那些猛将,那几支大军呢?”
“是渝州兖州的袁士奇,还是雁门关的李志飞?”
“还是那些为当今猜忌,不得不装作没了大志野心。或回到建康,在熙元帝眼皮子底下、做出一副垂垂老矣、只想安享富贵的样子;或解甲归田,远离朝堂的那些壮志未酬的将领?”
王沄看着沈临之:“大晋从不缺猛将,不缺热血、不怕死的猛将。哪怕是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会出现胡人联合起来,一起叩关,最后长驱直入,祸害中原的事,他们也愿意拼杀一通,免得胡人每年都来扰边,让边关老百姓难于安居。”
“但大晋一直缺少信任猛将,能放心让武将掌兵的圣上。”
“当今尤其如此!”
“当今的疑心病有多重,曾祖父清楚,老师也一样清楚。”
“如果有人告诉他,六年之后,七胡联手攻打大晋,要趁胡人还没那个能力之前狠狠打压一番……”
“您觉得,他是会相信还是会怀疑有人以此为由,趁机壮大自身实力呢?”
沈临之微微一怔,而后仔细想了想,苦笑起来:“别说是六年后、拿不出真凭实据的说辞,就算胡人联军大兵压境,他怕是也要斟酌再三,从那些就算立了功、也不可能功高震主的将领之中选择一个来带兵。”
“比起大兵压境,比起胡人进关烧杀抢掠,他更担心害怕的是有人拥兵自重……”
“你想的没错,朝廷是真的靠不住。”
“那……世家呢?”
沈临之看着王沄:“联合世家之力,依旧能打压胡人,让他们受到重创……世家联合起来的力量比之朝廷,只强不弱!”
“世家确实有那个能力,但谁来出头联合其他世家呢?”
王沄嗤笑一声:“王家?谢家?崔家?萧家?”
“您信不信,不管是哪一家,他们前脚站出来,不等他们联合其他世家,就能被朝廷冠以‘意图谋逆’之罪,而后派兵兴讨、来个满族抄斩,鸡犬不留。”
“当今忌惮世家,将世家视为心腹大患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了,他想要消弭世家的势力、影响力更算得上是举世皆知的秘密。”
“您说,如果某个世家站出来,联合其他世家的时候,他想到会是什么?”
“是这个世家心怀天下,值得嘉奖,还是说狼子野心,不诛不快?”
“至于说其他世家……”
“您觉得他们会联手,与出头的这个世家同心协力、同舟共济还是跟在熙元帝后面,踩一脚,顺便抢块肉?”
王沄的话让沈临之苦笑连连:“你说的没错,谁当这个出头的椽子,得到的都不会是心怀天下的美名,而是危言耸听、借此谋逆的罪名,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是我想岔了!”
沈临之看着王沄,满脸惭愧:“知天命的人却没你一个小丫头看得清……惭愧!”
王沄噗嗤一声笑出声:“老师看不清是因为老师没有我前生的那些亲身经历,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是无法相信的。”
“您也别有什么自愧不如的想法,我能说出刚刚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您教导有方,您应该觉得自豪才是!”
“你这丫头~”
沈临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牙尖嘴利是真的牙尖嘴利,字字句句都往痛处戳,怼得人心窝子生疼,无地自容。”
“哄人也真的是会哄人,哄得人恨不得什么都给你!”
王沄笑得甜甜的:“那不是得看对方是谁吗?您也好,祖父也罢,都曾是掏心掏肺对我好的人,就算那是前世,你们都不知道,但我记得的呀!”
王沄这话沈临之爱听,但不敢信。
他斜睨着王沄:“所以,你是把我和王仲林看得一样重要了?”
“你们对我来说,都是值得尊重的长辈!前生是你们照拂我,今生,我竭尽全力护着你们,不敢说让你们想要什么有什么,但至少能让你们过得肆意些、自在些、逍遥些还是可以的。”
沈临之大笑:“我就说你会哄人……你这话,我爱听!”
“只是……”
沈临之脸色一正:“仅仅只是努力挣钱……沄丫头,很多事情都需要银钱,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用银钱能摆平的,而你考虑的还是国运民生、天下安定的大事。”
“这些事情,银钱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我知道。”
王沄点点头,完全没有被人泼冷水的沮丧:“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靠银钱能做什么改变未来、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事。”
“我想的不过是尽可能多的挣钱,而后,用挣来的钱买足够多的粮食,招揽足够多的有识之士、有能之才,坚守一方,守住我最重要的亲人和愿意追随我的人,不让他们受战乱之苦。”
“我一弱女子,想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可不敢奢望太多!”
沈临之叹息一声:“丫头,需要我帮你吗?”
“老师,我需要帮助,需要很多很多人的帮助,但是您……”
王沄摇摇头:“我不希望您留下来!”
“为什么?”沈临之侧目:“是我帮不上忙吗?”
“不,是因为您也是我想要守护,想要让之能够随心所欲、能够开开心心、逍遥自在的人!”
王沄笑:“所以,您不需要留下来。您应该做的是趁着天下尚且太平的时候,游山玩水、纵情天下,去所有您一直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看您想看的风景,见您想见的人。”
“您只需要在乱世来临之前,回到宁州,别让我为您担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