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亩地五贯计,一签五年?
崔陆嘴角抽搐两下,有些肉疼。
照一石谷七百文来算,一亩地要有七石才将将能有五贯收入,而并州最好的良田一亩地的收成都不到四百斤,约莫三石有余。
这么算来,就算明后两年的能将地养好,能够从中田慢慢蜕变为良田,亩产达三石,这笔生意依旧是亏损严重的。
除非谷价上涨,还得从七百文涨到一千七百文……
但这里是并州,是大晋最偏远、最落后的州郡之一,谷价上涨难,成倍的上涨更难。
尤其是这么多中田养成良田,种出来的粮食会更多,收成好了,谷价也会一降再降。
涨价?
怎么可能!
但崔陆却没有质疑也没有迟疑,当下点头:“小人明白,小人稍晚便拟一张新的契书过来给主子过目。”
王沄点头,又道:“另外,改造后的田地只允许种粮食。种粮食比种麻辛苦,需要更多的人干更多的活,定然有不少人家田地不少,人口却不多,无法照要求耕作,这种情况的,试着将田地收回来。”
王沄这决定崔陆一点都不意外。
王函之当年与山下几个村子达成协议,允许或者说是鼓励他们开荒,开出来的荒地归村民所有可不是单纯的善良好心,是因为云栖山谷的织坊和纸坊都需要大量的麻。
是以,王函之与他们签订的协议虽然给了开荒者拥有在开垦出来的田地上耕作的权力,但也仅仅只是给了耕作的权力,开垦出来的田地不但归王函之所有,开荒者种什么还得听王函之的。
同时,协议上也写明了,说他有权在不给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将所有开垦出来的田地收回,当然,收回的时候,会视情况给予一定的补偿。
除此之外,种出来的作物须优先卖给王函之,只有王函之确定不要并白纸黑字给了批条才能卖给他人。
王函之厚道,给出的麻的收购价格一直都很高,远比种粮食更挣钱,就算有不少老农觉得种粮食才是正经的,也依旧会因为能挣更多的钱心甘情愿的种麻。
当然,也有那种永远不知足,就算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依旧不停抱怨,玩花样试图提价的……
对于这些人,王函之却也不会客气,很干脆的将那些人开垦出来的田地收了回来。
这件事,以前打理农事多年,早已失了本心的崔斯或许不记得了,但接手不到两年、接手后将以前的事情认真过了一遍的崔陆却不会。
尤其是崔十一从各地带回那么多人,挤得麦田山庄都容纳不下一再扩建的时候他就知道收回田地的这一天不远了。
现在,坡地改造梯田已经完成,迎霞山庄已经落成,麦田山庄还会继续扩建,人口也从以前的三千不到增长到如今的八千多……是时候将田地收回来了。
“小人明白!”崔陆心里想着,嘴上应诺,他一脸严肃:“主子放心,小人会尽快将可能多的将田地收回来。”
“别理解错了!”王沄摇头“不是尽可能的将田地收回来,是将人手不够、无力全部耕作和不愿意继续耕作的收回来。”
“如今麦田山庄和迎霞山庄加起来有八千余人,但这只是开始,我的期望是在三年内将两个山庄的人数增加到三万以上。”
“三万人,日常所需的粮食就是很大的一个数,再加上云栖山谷……需要的粮食就更多了。”
“任何时候,粮食都是最重要的。”
“祖父与我说过,说麦田山庄建成的第六年,有人针对麦田山庄做局,试图以粮食来扼住麦田山庄的咽喉,进而图谋云栖山谷。”
“当然,对方并未得逞。””
“次年,祖父便将华盖峰上种麻的山地改为水田,以此保证麦田山庄和云栖山谷所需口粮能够自给自足,避免再次出现被人以粮食来为难甚至要挟的事。”
“我去年改坡地为梯田的目的也一样,我不希望将来某一天被人用粮食扼住了咽喉!”
“收回田地也是为了方便统一管理,提高产量,更大程度的保证粮食能够自给自足。”
“但这件事并不好办,或者说是很难办。”
“在百姓眼中,田地是最要紧的,是一个家赖以生存的基石,是命根子,
“就算清楚如今耕作的田地并不属于他们自己,也明白迟早要将田地还给主人家,但他们真要到被收回去的那天,他们依旧会不舍、怨怼甚至新生恨意。”
“所以,这件事情要好好办,却不能强行办……如今并州田价几何?”
崔陆当即回答:“回主子,良田十八贯左右,中田十一贯左右,下田三到五贯不等……华盖峰早被老主子买下,所有田地都是主子的,不存在买卖。”
“不过,老主子心善,不但允许他们自己耕作,还允许他们在本村人之间流转耕种权,由此还衍生出一个耕作价。”
“所谓的耕作价便是耕作权易主。最近两三年,村民之间流转作耕作价在八九贯之间。”
王沄颔首:“也就是说,只需收回耕作权便能收回田地了?”
“是的!”崔陆点头:“如今刚刚收割完,尚未栽种冬麦,是收回耕作权的最好时机。”
“之前种麻,省心省力;如今是种粮食,费时费工,就如主子猜测的,已经有不少人家想将耕作权流转出去。”
“准确的价格小人尚未查清楚,但小人觉得,每亩八贯便足矣!”
王沄很干脆的放权给崔陆:“这个你看着办,不要让他们哄抬价格,但也别太压价,别为了一点小钱,坏了祖父二十多年才得来的好名声和融洽关系。”
“是~”崔陆领命。
“这件事情主要由你负责,如果帮忙……”
王沄顿了一下:“迎霞山庄已经住进去崔十九请回来的十来位先生及其家眷,年底之前,还会有其他先生及其家眷抵达……我的计划是过完年之后,无论先生有几位,书院都要开始授课。”
“书院那边,由崔迩负责。”
“崔迩叔~”王沄唤了一声。
“小人在~”
崔迩起身应诺,素来控制自如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他甚至有些不敢直接将视线投向王沄,担心过于炙热的眼神让她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