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之境,天魔现世,众生沉沦。
而法则之海上,两道身影却在阔心论道。
不过落地婴儿?
世上有几人敢在风火神教教主面前说这等话?
血袍身影脸上却依旧未起波澜。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心境之道究竟为何?让我也只能称得上是一个落地婴儿?”
随着血袍身影发问,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然而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假象,暗地里却隐藏着杀机,似乎他回答不上来,结局唯有一死。
心境之道究竟为何?
他修心境究竟为了什么?
丁恒的目光望向法则之海外,此刻他的目光之中不是阴森冰冷的天魔境,而是那一座灵气缥缈的剑山。
熟悉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种种过往在他脑海之中呈现。
……
他知晓自己是阴阳劫体。
他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心生惧意是我,盲目无助是我……”
血袍身影看到他陷入自我呢喃。
心惧?
修行者何来心惧?
大道茫茫都不怕。
还惧怕世上何物?
血袍身影目光再凝。
此刻心中不由思索起来。
莫不是这小子心境真的破了。
此刻胡言乱语,已经是疯了不成?
如果是这样那就枉费了自己的一番期待。
……
丁恒回忆过去。
他心生惧意,他盲目无助。
那时候无人能够站在他身边。
那时候无人能够了解他内心。
而这种情况被元曦明尊跟煞尊下了两大毒咒之后达到了极点。
他终于承受不住,于是第一次向人露出羸弱一面,第一次向人吐露心扉。
「师姐,让我抱抱好不好?」
「好呀~」
那个婉约仙子无私地将他抱在温暖的怀中,用自己的温柔香玉的酮体驱散他身上的孤零幽寒,毫不吝啬地向他给予自己的一切,使得他终于能够喘一口气。
“在师姐怀中渴求温暖是我,挡在师姐身前之人是我……”
一个周身皆被恐惧包裹的人。
竟然也会在某一瞬间突破恐惧的束缚。
不顾自身安危挡在他人面前?
这或许也是一种奇迹。
血袍身影邪眉微皱。
渴求温暖?
哼!
最大的温暖来自于自身的实力!
只要天下无敌,便无人能够让自己寒冷!
他修心境,却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有看清?
……
丁恒想到在九离禁地,他夺了一位神女的身心,却又因为自身藏着的秘密不敢跟她相认。
“夺人身心是我,隐瞒猜忌是我。”
……
他又想到了太阴圣地。
那时候女魔头跟大祭司一战,他被夹在两者之间,最后更是他身上两道渡劫法门失控,招来可怕的「灵灾」之祸!
“身陷囹圄是我,死里逃生是我。”
……
他又看到了祖坛。
祖坛之上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危险的一次。
他身上永夜传承的矛盾。
他身上清禅两道的矛盾。
他身上跟女魔头的矛盾。
在此刻一一爆发。
种种危险如同浪潮般。
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
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愤怒是我,失控是我,险些被永夜之主夺舍也是我。”
……
他回忆种种过去,看清了自己为何修这心境之道。
他的目光落回到血袍身影上。
此刻他双眼清澈如明,一字一句地回答对方所提出的问题。
“我之所以修心境,不是为了无欲无求,不是为了无喜无悲。”
“我之所以修心境,求的是本我真我,求的是无愧本心!”
“喜怒哀乐,忧思悲恐。”
“我所经历的一切,皆是我!”
“既然如此,又岂会有心境被破,沉沦一说?”
我所求的是本我真我……喜怒哀乐皆是我……道道声音在法则之海回荡,仿佛刻录在这方空间之中一般,久久未停。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漆黑的怒浪一阵又一阵地拍打在天魔殿的下方,浪潮凶猛,却未能将他的声音覆盖。
血袍身影陡然感觉浑身血液变得沸腾,这种感觉他已经千年未曾体会到,他沉默许久,抬头望向魔殿上的身影,并未因为自己的辩证之言落了下风而恼怒,相反,他那双被冰冻已久的目光露出一丝炽热,邪魅的唇角勾起。
“好!”
“好极!”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血袍身影微微一笑,这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
丁恒却是无悲无喜地望着他。
“这就是我的心境之道,这就是我。”
“那你呢?”
“那你自己呢风盗行?”
“你一直隐藏在天魔境之中,在暗中谋划一切,我原本以为你很可怕,但是现在却觉得你很可怜。”
血袍身影双眸微缩。
一个失败者竟然说胜利者可怜?
真是无稽之谈!
丁恒并未在意对方这个表情,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他在看清自己的同时也看清了对方。
他在刚才说出了他的恐惧。
那么对方惧怕的又是何物呢?
“如果不是我看出酒老身上的破绽,你恐怕还不会露面,为什么呢?因为你惧怕龙尊跟凤尊!你明明知晓他们二人无法踏出法则之海,但是依旧惧怕,如果不是我打破你原先的计划,让你不得不出来,你恐怕还是不敢露面!”
他一个“晚辈”尚敢吐露心中恐惧。
然而他风盗行却只敢将这份恐惧埋藏在心中。
这样的人。
先前还敢说要指点他?
又有何脸面敢指点他?
血袍身影目光陷入阴沉,先前他一直游刃有余,然而此刻却因为丁恒一句话起了波澜。
丁恒摇摇头,被二尊余威震慑的人,这样的人放走天魔,还能有何目的?
“我本以为你放走天魔,会是有什么可怕的计划,但是现在想来却觉得十分可笑!”
一个可怜。
一个可笑。
这两个词仿佛让血袍身影心中不能平静,又或者是丁恒说到了点子上。
他的确惧怕二尊。
还有他放走天魔的真正目的也不想被人知晓。
血袍身影周身一震,冰冷的气息侵蚀而来,就连法则之海上的怒浪都隐隐被压制了几分,似乎是在警告他。
然而丁恒却并未停口。
“你不愿用他们二人留下的后手来将天魔降服,你想要用自己的办法,以此证明你比他们二人更强!”
“就为了这个理由,便做出了葬送天魔境百万苍生的事情,当真是可笑至极!”
……
血袍身影听到此话,双目忽地发寒,身上气息仿佛再也压制不住,陷入暴走,于四周卷起可怕的风暴。
丁恒双眸亦冷得吓人,阵阵阴风向他迎面袭来,他却佁然不动。
“他们死了,所以你风盗行便将我幻化成他们二人,你之所以不杀我,是想要从正面打败我,将我彻底击溃,然而你连我都赢不了,怎能赢得了他们?”
那两人。
一人能够说出“我以自身性命为代价,请凤尊入局”这样的豪言壮志之语。
一人为了守护乐离道,以自身为表率,让后世数百代李氏子弟踏入天魔境,谋求魔境之安宁。
他风盗行拿什么跟他们二人比?
“风盗行,你永远不如他们二人!”
宏大的声音在天空回荡,震撼心灵的同时,也刺痛浪潮上那道身影的内心。
血袍身影抬起头,目光变得毒辣,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令他猩红的身影变得愈加伟岸,欲要压迫整个天魔殿。
“但是他们死了,而我还活着!”
整个法则之海回荡着他的声音,仿佛在验证他所言所行的正确。
他那阴毒的目光落到丁恒身上。
那一直隐藏在眸子最深处的杀机终于显露。
刹那间,猩风邪火狂卷而至。
“人要识时务才能活得长久,你这是……找死!”
冰冷的杀意要将丁恒吞没。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天籁忽地从他后方响起。
“呀,你露出破绽了,风教主。”
风盗行感觉到手背发烫,定眼一看,不知何时手背上出现一个黑莲印记,脸色蓦然一变。
一双晶莹玉臂从丁恒后方伸出,将他脖子轻轻搂住,手腕上娇嫩乳白的肌肤跟黑莲长裙形成鲜明的对比。
……
“他可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