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肆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骗到了,神情有些无奈。
宋婉玉又晃了晃他的衣襟,生怕君肆反悔似得。
“君肆,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又说。
君肆将她扶起来,确认她站好之后,便伸手打算把衣襟从她手里拽回去,他语气里难得带着轻快:“可惜,我没成年,不是大丈夫。”
宋婉玉一听这话,连忙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都拽住了他的衣服,生怕他要跑了一样。
“你干嘛,你不会又要跑吧。”
“你都答应了我的。”
君肆表现的太过少年老成,以至于宋婉玉都忘了他才十岁。
虽然大丈夫这个词没有用对,但其他的话照样适用。
宋婉玉又道:“谁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君肆沉默。
宋婉玉看不见,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跟君肆的距离有多近。
近到他们的发丝都缠在了一起。
近的君肆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将要喷洒在她的额头,而她却无知无觉的又往前凑,他们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男女之间该有的界限。
偏偏她又生的媚而不妖,若误入凡尘的仙子,让人难以生出惦念之心。
君肆盯着她这张脸,微微有些失神,忍不住的想要去描绘她长大后的样子,不用猜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到时也不知道谁能将这朵娇艳欲滴的美人花采摘回家。
不管是谁,得了如斯美人,定然会捧在手心上,给予全部的宠爱。
也不难猜想,凭借这副美貌,她若是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有多么轻易。
难怪古时候那些话本子里魅惑众生的妖女都生的倾国倾城,人非草木,这样的姿色,怕便是真的草木也甘愿为之折腰。
古有美人,以国换之。
不过可惜了,他终究不会成为那用江山换美人的君王。
生的再漂亮,于他而言也和那琉璃双耳瓶一样,只要扰乱他的心思,他便是再喜欢也能狠下心来摔碎。
不为万物动容。
这便是他学的第一条为君之道。
长久的安静让宋婉玉觉得有些奇怪,扯着他衣襟的手下意识收紧。
两人的距离又悄无声息的近了许多。
“你怎么不说话?”
“君肆?”
君肆微微抬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才轻呼出一口气,然后道:“松开我,我不会走。”
宋婉玉选择再一次相信君肆,松开了手。
君肆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控制在恰到好处的范围内。
即使如此,那一抹清幽的香味还是依旧缠绕在他的鼻息之间,君肆竟然生出了一丝不愿远离之心。
缘休说,宋婉玉对他的影响力异于常人,这是命数,他躲不掉也躲不开。
所以才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既然躲不开避不掉,那就把她留在身边。
这样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缘休说,你的五感会经常出现类似的情况,你必须要留在山上好好调理身体,不可被俗事过多影响心情,最好是能做到四大皆空,这样你的症状才能好转。”
宋婉玉听了这话不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四大皆空?”
“可是正常人谁能做到四大皆空啊?”
“大师这话岂不是在说,我以后要一直当瞎子了?”
实际上是君肆故意将缘休的话说的严重了些,缘休的本意是让宋婉玉不要动了下山的念头,一直留在山上静养,待到及笄之后便能下山。
君肆跟宋婉玉说的这话,存了些许私心。
他早就说过自己不愿意被命运左右,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目空一切,但他不信宋婉玉能。
她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小姑娘,没有经历过什么糟烂的事端,恐怕这么多年来唯一遇到的恶人,也不过是那相府千金。
她的性格至纯至善,本心纯净,最容易被俗世影响,也最容易被污染。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缘休暂时会教导她,就不想让她的情绪太容易被起伏。
“还记得一月前你我做的约定吗?”
她怎么能不记得。
可是他现在提起来又有什么用。
宋婉玉的表情苦巴巴的,她唉声叹气:“我都看不见了,你又能教我什么呢?看来我这个徒弟跟你这个小师父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就算是缘,也是孽缘。”君肆毫不留情。
宋婉玉效仿他之前的语气,冷哼一声:“哼,我头一次觉得你说得对。”
她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只觉得君肆是在嘲讽自己。
而君肆目光深邃,极其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她上一刻刚义愤填膺的为自己出气,下一刻又转变笑容,十分殷切的寻找着他的位置,道:“那缘休大师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我爹爹啊?”
“并未。”
宋婉玉脸上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神情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君肆很少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这么多年在书里学到的所有词汇拿出来好像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想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一个‘古灵精怪’颇为合适。
她这天真烂漫情感丰富的样子,一看就是自幼泡在蜜罐子里被爱意包围着长大的大户千金,不需要为任何事发愁。
君肆眼神里的寒意融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下意识流露的羡慕。
“反正我现在一时半会也无法下山了,之前与你的约定不如现在就兑现吧。”
“只要你不嫌弃有我这么一个瞎子徒弟就行了。”
“谁要收你为徒。”君肆开口,又道:“还有,你不止是瞎子,你昨日是哑巴,明日还有可能是聋子,再到后日……”
宋婉玉连忙捂住耳朵摇头:“不听不听!有你这么做师父的吗?你这样,小心我不跟你学了。”
她这般样子,像极了他曾经收集的鹿仙游林图里的小鹿仙子,活泼俏皮,仿佛没有任何烦恼能让她担忧一样。
也是,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君肆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了起来,他低眉浅笑。
这一刻,才让人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老气横秋的气场消散,露出了少年本来的样子,仿佛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俊逸潇洒的稚气少年。
天衢看着这样的主子,不自觉的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