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理智分析完时间线后,缓慢蹲下高大挺拔的身子,轻轻拍向慕寒洲的脸。
“如果你的外祖父,没有拿我母亲性命,要挟我父亲娶你的母亲,他们早已结婚生子。”
“又如果你的舅舅,没有在协议结束后,再次拿我母亲性命,威胁我父亲,他们不会反击。”
纵使沈希衍分析得有理有据,但慕寒洲听到这些话,仍旧觉得可笑至极。
“那你觉得,你的父亲,你的母亲,谋夺我家财产,害死我的家人,是应该的”
沈希衍的手,停顿下来,淡漠的眸子,也微微窒了窒。
在他印象里,他的父母,是很好的人,随着沈氏壮大,做过不少慈善,也帮过不少人。
他们是商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
可这份资料上面,却记录着,他们谋夺白家财产,杀害白家人的事迹。
他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被逼急了,这才出此下策。
他只知道,换做是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拿白家财产。
在这一点上面,沈希衍觉得沈清越少了份骨气,还有……
祸不及婴幼儿,沈清越杀了大人,那就放过孩子。
可他没有,那么是有点残忍的。
但是这些恩恩怨怨,慕寒洲已经了结了。
两边的长辈,都已经死了,再追逐下去,也毫无意义,只是……
沈希衍缓慢直起身子,像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王者般,高高在上睥睨着将死之人。
“你报你的仇,我也要报我的仇。”
父辈之间的仇,慕寒洲已经报了,可他们之间的仇,却还没有了结。
慕寒洲是个聪明人,不用明说,他也知道沈希衍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不服气。
“你的父亲,用棍子打死我,再把我装进油桶里,踹下海,那我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他的儿子,又有什么错!”
“那我又有什么错!”
沈希衍嘶吼完,又抬起那只被斩断过尾指的手,指向南浅。
“你要报仇,冲我父母来,为什么要派她来勾引我,欺骗我的感情!”
矛头指向自己,南浅波澜不惊的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
沈希衍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仍旧怒视着地上的慕寒洲。
“如果你光明正大,夺回家产,替母报仇,那我无话可说。”
“可你却利用一个女人,经过我的手,去害死我自己的父母!”
“难道就因为我是沈清越的儿子,就活该承受这些痛苦吗!”
要是他父母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或许他还能释怀几分。
可是,是南浅从他手里拿到钱,让慕寒洲有了撬动股东的资本。
他的父母才会一步一步走进两人设计的陷阱里,最终坠楼惨死。
这叫沈希衍如何释怀,又如何放下,如何不痛恨!
“慕寒洲,我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因为过于天真,进了你的圈套!”
如果带着记忆,回到六年前,即便她再让人食髓知味,他也不会去碰。
但是时间没法倒回,他只能背负着父母死亡的罪恶,承受着蚀骨之痛,往前走。
慕寒洲是一个擅长用言语说服别人的人,可在这一刻,却不知道该有什么话语去反驳。
仿佛……沈希衍字字句句说得都是对的,以至于张了好几次薄唇都没启齿成功。
他趴在地上,缓缓垂下双目,也开始反思,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唯一的错,就是沈希衍说的,不该派南浅去勾引他。
这样,他不会失去南浅,也不会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慕寒洲陷入后悔,南浅陷入自责,沈希衍则是慢慢收起眼底的猩红。
“继续!”
保镖们接到命令,再次执起棍子,铆足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慕寒洲。
骨头断裂的痛楚,心底深处的不甘,过往的仇恨,悉数堆积在一起。
让慕寒洲痛到生不如死,心脏位置,更是疼到撕心裂肺,无法呼吸。
他知道,今天必然是要了断在这里,没有再去挣扎,只是看着沈希衍。
“他从来没打过你吧”
冷漠注视着的男人,见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嘴,有些不解的,蹙了眉。
“谁”
“你父亲。”
明知故问的事情,沈希衍选择性屏蔽,慕寒洲却再次扬起唇角,无奈的笑。
“我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打我,害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慕寒洲也不知道区别怎么会这么大,有点不甘心,也有点难过。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他却不让,淹死不成,就要烧死……”
“最终达到一切目的,还要活生生打死我,甚至扔下海喂鱼。”
说到这里,阿宇手里的棍子,骤然闷向他的心脏位置。
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慕寒洲却没吭一声,只吐掉嘴里的血,继续冷笑。
“难道就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儿子,就活该承受这些痛苦吗”
这句话一出,沈希衍高大挺拔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似乎也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了
如果说慕寒洲错了,他又承受父辈的恩怨,活在阴影之下,过得生不如死。
如果说他错了,他被迫走了一遍父辈走过的路,承受着恩怨纠葛,过得煎熬至极。
好像说来说去,他们只是上一代仇恨的衍生品,却又明知错在哪,又不得不为之。
沈希衍和慕寒洲之间是无解了,但沈希衍在得知慕寒洲受过的罪后,选择收回枪。
“两年前,你打我的那两枪,就当做是我替我父亲赎罪了。”
两百棍,对于失去一颗肾的人来说,也差不多了。
沈希衍是狠辣的,可他的所作所为,又没那么残忍。
这让慕寒洲更是觉得,自己比不过他。
因为换成是他,可不会这么便宜对方。
不过这样也好,没了那两枪,他生存下来的几率,要更大一些。
沈希衍却没打算让他活,在两百棍结束后,又倏然抬手,让保镖抬来棺材。
“装进去!”
“钉死了!”
见他要把慕寒洲钉进棺材里,南浅的双腿,不自禁往前一分。
即将想要奔出去之时,一只修长大掌,横隔在身前,将她拦了下来。
“你要是敢阻止,下一个就是你!”
南浅的脚步,缓缓顿下来,随后抬起眼眸,遥望被打到半死不活的慕寒洲。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衣服,从身体里渗出来的血,都被挡住,瞧不清血迹。
但他抓着栏杆,死活不肯松开的手,却是一片鲜血淋漓,十分耀眼夺目。
他一边不屈服于保镖的拉扯,一边睁着只倒映着她容颜的眼睛,死死凝着她。
“初初。”
她以为他会叫自己求饶,可他的嘴唇,在颤抖半天后,艰难挤出两个字。
“别怕。”
南浅毫无波澜的眼睛,因为这两个字,骤然落下泪来。
她当年,躺在病床上,等肾源的时候,是慕寒洲一身血,来到她的身边。
再坐在她的病床前,抓着她的小手,温柔无比的,在她耳边说:
“初初,别怕,有我在。”
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了慕家养子,要想飞国外,必须要挨一顿打才能走。
可他在得知她患有肾衰竭时,不管挨多少顿打,也要风雨无阻的,来找她。
这份恩情,南浅仍旧是记得的,便不管不顾的,推开沈希衍的手,冲过去。
在她扑到慕寒洲身边,用手去堵住他浑身上下流出来的血时,沈希衍的心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