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向前来迎接的两位仙尊跪倒磕头,还口称弟子,在场的众人无不感到意外。
那两位仙尊前几日就到了,听说传道仙尊是两个年轻人,又久候不至,正暗中责怪二人年少骄狂,不懂礼数。今日随着别院院主游松年出迎,正要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哪料其中一个小伙子跪在地上就磕头,倒是意想不到。
解惑仙尊是个身材瘦长的中年汉子,一步跨将过来,伸手相搀,口中道:“快快请起,可不敢当。”
三大仙尊中以传道仙尊为首,张正虽然年轻,也是个晚辈,但一见面就趴在地上磕头却是过谦了。郭采莹见她如此也只得作势跪倒,旁边授业仙尊是个美貌的中年妇人,抢上前一把扶住,笑道:“妹妹快别多礼,听说传道仙尊中有一位漂亮姑娘,我就暗暗欢喜,这一下可有人陪我说说知心话了。”
解惑仙尊的手搭上张正的手臂,暗运内力向上一抬,要试试对方有没有真才实学,凭什么年纪轻轻博得传道仙尊的高位。哪知对方毫不抗拒,自己的功力一发,人家的身子便即站起,急忙将内力撤回,以免把这位少年仙尊掀个跟头,老大没趣。
张正站起身来,眼中含泪,说道:“前辈,您还认得我吗?”
解惑仙尊一愣,心想:“难道是哪家世交好友的子弟?”见张正泪光莹然,嘴唇微微颤抖,显是出于至诚,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脑海里飞速运转,将相识的年轻后生与面前的年轻人一一比对,却没有半点头绪,沉吟道:“嗯,你是……”
张正的目光转向授业仙尊,说道:“前辈,十几年前,您曾经救过我性命,在沙漠上,您想起来了吗?”
他一提沙漠,又说是十几年前,授业、解惑二仙尊同时想起,十几年前奉命守卫龙境入口,有一只恐龙越境而出,在大漠上狂奔,自己三人紧紧追赶,正遇到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莫非就是眼前这二人?
解惑仙尊冯天祥拍了拍张正的肩膀,感慨道:“想不到咱们能在此处相见,真是造化弄人,事事出人意表。”
授业仙尊陈钰想到当年史劲松为救自己和两个小孩而死,忍不住动情,一边擦泪,说道:“一晃就是十多年,孩子,你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冯天祥笑道:“人家现在是传道仙尊,你还当是小孩子吗?”
陈钰道:“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老了。”又拉住郭采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当年的小姑娘都出落成花骨朵般的大美女了。”
郭采莹有些发窘,小声道:“不是,不是我。”
张正忙道:“前辈,她不是当年和我一起的小姑娘,我师妹现在跟我师父在一起,日后有暇,一定带她来拜谢两位前辈。”
陈钰啊了一声,笑着向郭采莹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可认错人了。”
郭采莹勉强一笑,道:“没关系,我也是他的师妹。”
游松年哈哈一笑,道:“原来众位仙尊十多年前还有一段渊源,今日重逢,又当三年一度的重阳传道大会,更要尽情欢聚一番。诸位仙尊,请!”
冯天祥微笑道:“我们几个都是接两位传道仙尊的,你们先请。”
张正慌道:“折煞晚辈了,两位前辈请,游院主请。”
大家互相谦让,一齐进了剑仙别院的大门。在厅中坐定之后,张正再次跪倒磕头,叩谢救命之恩。冯天祥和陈钰面含微笑,受了他几拜,叫他归座叙话。
不一刻,酒宴摆上,四位仙尊之外,只有游松年末座相陪。
冯天祥听说传道仙尊是一对年轻男女,心中本自不服,相见之后,对方竟然是自己十多年前救过的小孩,且对自己的恩情念念不忘,执礼甚恭,心情渐渐舒畅,对张正等人的敬酒来者不拒,十分爽快。
陈钰又问了练的什么武功,何时入的中原,怎么又拜入药王门,你姓杨的师妹现在何处,她和郭姑娘哪个漂亮。
冯天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婆婆妈妈,净说些没要紧的。来,咱们三个干一杯。”酒杯向张正和米会昌一举,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张正和游松年陪了一杯,陈钰道:“什么叫没要紧的?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我看着高兴,多问几句还不行吗?将来谁要是跟我们正儿对亲,我还要把女方家打听清楚呢。”
冯天祥道:“干什么?”
陈钰道:“要是配不上正儿,我可不依。”
冯天祥道:“若是同门师兄妹,知根知底,也就不用打听了。”
郭采莹和张正是药王门的师兄妹,又是在场,她自忖冯天祥说的是自己,面含娇羞,低头不语。
张正心里想的却是杨婉妡,脸上带笑,左手轻抚酒杯,没有说话。
游松年察言观色,只道这二人是一对爱侣,情意正浓,笑道:“不仅不用打听,马上就要天下皆知了。传道仙尊本来只有一人,为什么这一任要派两个?两个都叫传道仙尊,不分彼此,好得跟一个人相似,剑仙前辈们的眼光,那是不会错的。”
郭采莹听了他这话,芳心暗喜,粉面含春,更是不敢抬头。
陈钰见了这光景,笑道:“原来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听张正的声音道:“前辈,我郭师妹已经跟别人订亲了。”
此言一出,郭采莹立时花容惨淡,眼泪在眶中一滚,忙强行忍住,说道:“没,没有,他胡说的。”
张正见她脸上大有凄苦之色,于心不忍,下面‘她的未婚夫是崂山派的乔之华’这句话便没说出口。
冯天祥等三人已知这二人的关系不甚寻常,又可能牵连旁人,更加夹缠不清,当下全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游松年老于世故,略一愣神,笑道:“哎呀,光顾着说闲话,差点忘了正事。诸位仙尊,明日学生们辰时在别院门前报道,请问仙尊们何时升座监考?”
冯天祥道:“按惯例吧。”
米会昌道:“巳时可好?”
冯天祥道:“可以。”其他人也都点头同意。五人又商议了课程安排,起居用度,学时长短等项,只陈钰说自己要教大家一种叫柳叶飘的轻功,不知学生们的根基怎样,若差生太多,恐怕会耽误时间。
一直商议到二更十分,诸事粗定,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天明,张正洗漱已毕,用罢早饭,约了郭采莹一齐来至厅中。
不一刻,冯天祥、陈钰也到了,大门外一片乱哄哄的,似乎已经有许多人聚集。
巳时将近,游松年亲自来请,冯天祥点了点头,道:“走吧。”
一行人出了剑仙别院,广场上南边和东边人头攒动,各有四五百人。
距别院大门四五丈处,背向大门并排设了四张太师椅,椅前是一张长条桌案,桌上铺了土黄色锦缎。
张正等人一出场,有人朗声喝道:“仙尊到!”广场上立时肃静了下来。
游松年恭恭敬敬的引四人入座,此时叙起公事,三大仙尊以传道仙尊为首,张正和郭采莹坐了中间两张椅子,张正在左,郭采莹在右。陈钰和冯天祥分别挨着张正和郭采莹坐下。
待四人坐定,有人朗声道:“拜见仙尊!”
随着这声喊,广场上近千人齐声道:“拜见仙尊!”声音洪亮,直冲云霄,蔚为壮观。紧接着,人群波浪般纷纷下拜,东首的人群中却有三人站立不动,十分突出。
张正的眼光向三人扫去,一看之下,心中狂喜,双手一扶身前的桌案,便要挺身站起。郭采莹拉了一下他衣角,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你站起来做什么?”
张正茫然坐回了椅中,心头兀自突突乱跳:“她也来了,来做学生,我却是传道仙尊,这、这怎么能行?”
站立不拜的三人正是杨婉妡、杨端和嵩山派的少掌门海擎天。
杨敬轩和海东峰在郭府住了两天,杨端、海擎天赶来会合。海东峰力邀杨敬轩赴嵩山一游,并说正好让儿女们参加剑仙别院的重阳大会,杨敬轩也想多走走看看,一来多交朋友,二来,也让弟子们增长见识。便率领一双儿女和几名心腹弟子,随海东峰等人来到嵩山。
这次重阳大会,杨端和杨婉妡是一定要参加的,以海擎天的身份,想要学高明的功夫,精深的道理,根本不用参加什么重阳大会,随时随地都可以学到,但他盼着能跟杨婉妡时时相见,化名海天,也来参会。
他正在人群中顾盼自雄,洋洋得意,忽然仙尊现身,其中竟有自己的大对头张正,登时又气又恼,僵愣在那里。
杨端也大感意外,心想:“听说传道仙尊是药王门的两个年轻弟子,怎么会是张正?他什么时候入了药王门?”当身边人纷纷下拜时,又想:“我是师兄,他是师弟,哪有师兄拜师弟的道理。”
杨婉妡见张正和郭采莹同时出现,心中刺痛,犹如针扎刀割的一般,等众人下拜时,她知张正一定会看到自己,眼光看向他处,不与张正目光相接,身子却是微微颤抖,几乎不能自己。
跪拜的众人尚未起身,东边后排有一人抢先跳了起来,高声道:“兄弟,莹妹!你们果然来了,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