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也觉得由海东峰或八大剑派的其他高手出战更合道理,但人家是客人,不好相强,轻轻挣开郭采莹的手,说道:“我们请人家来参会,怎好再请人家迎敌,师父方才已经说了,本门责无旁贷。”
郭采莹大声道:“你身上有伤他不知道吗?他自己怎么不去?”
张正吓了一跳,忙道:“师妹,我师父高瞻远瞩,凡是自有道理,你不要乱讲。”
郭采莹道:“什么高瞻远瞩,哪有这样当师父的?遇到事情让徒弟上,自己当缩头……”眼看她下面乌龟两字即将出口,慌得张正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旁边杨婉妡道:“这里人多,你们两个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海擎天笑道:“是啊,我和妡妹都规规矩矩的,你们俩太不像话了。”
张正气得眼前发黑,反手向海擎天拍出一掌,海擎天举掌相迎,“砰”的一声响,张正趁势跃出了棚外。
二人的功力本在伯仲之间,张正借力向外跃,海擎天本应向后跃出,才能卸开反震之力,但后面坐了几排鬼手门弟子,若是砸在人群之中太过丢脸,只得将反震的力道往下引,“咔嚓”一声,座椅的椅腿断成了数截。
海擎天脸色铁青,狠狠瞪向跃出棚外的张正,张正也向他怒目而视,二人的目光几乎要碰撞出火星,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杀气。
杨敬轩道:“有敌人不打,自己先打一架吗?”
张正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向杨敬轩躬身施礼,道:“师父,弟子去了。”
杨敬轩“嗯”了一声,说道:“多加小心。”
张正向杨婉妡和郭采莹扫了一眼,见一个皱眉,一个撅嘴,似乎都很生气,心里轻轻一叹,转身向场中的白胜大步而去。
海擎天的椅子已碎,向旁走了两步,便要在张正的椅子上坐下,郭采莹大声道:“站起来!”
海擎天屁股还没挨上座面,听她一声大叫,连忙起身,问道:“干什么?”
郭采莹道:“这是我师兄的椅子,别人不许坐。”
海擎天道:“他还回得来吗?你放心,我坐了他的椅子,一会儿尽量替他报仇,也就是了。”
郭采莹大怒,伸手便要拔剑,海擎天笑道:“跟我动手吗?你还差得远呢,哎呦……”
他只顾着跟郭采莹说话,不防后面杨婉妡点出一记绕柔指,正中背心,指上竟然使用了内力,痛得他失声叫了出来。
杨敬轩听到后面似乎动上了手,回过头来,海擎天忙道:“杨伯伯,没事,没事,妡妹跟我闹着玩呢。”
郭采莹哼了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闹着玩儿,像什么样子。”
杨敬轩瞥了郭采莹一眼,心想:“这丫头口没遮拦,好生讨厌。”但她终归是客人,大典上强敌未去,不愿与她计较,冷冷道:“谁也不许说话,否则都给我站出去。”
鬼手门掌门自有一股威势,三人全都不敢再说什么,海擎天也坐在了张正的椅中。
来北校场的路上,张正和郭采莹坐在一辆车里,车帘放下之后,郭采莹取出带有药公血渍的布片,敷在张正的伤口上,又帮他把伤处重新包好。
张正的伤口已经略有结痂,对药公血渍的吸收反而变慢,因此在初到校场时还显得伤势很重,后又服了一粒神农谷的丹药,外敷内服,立见奇效。他坐在椅中运功数转,自觉伤势痊愈了八九分,这才能以十三支飞刀救下彩虹七剑的性命。
此时师父命他出战,张正明知不敌,但想这是本门的祭祖大典,本门弟子不出力,还能指望谁人?因此虽隐隐感觉师父有些不顾自己安危,但仍义无反顾的向白胜走去。
白胜见张正代表鬼手门出场,嘿嘿一笑,说道:“咱们数次交手,你每次都侥幸逃脱,以为我不能杀你吗?”
张正道:“你时时为恶,处处为非,以为天下人就不能杀你吗?”
白胜笑道:“天下人杀我之前,我先烧了藏书楼,不用名标奸邪传,遗臭万万年,做得漂亮吧?”
张正正色道:“你烧了一座藏书楼,还会有千千万万座藏书楼建起来,每座楼中都有一部奸邪传,记着你的斑斑劣迹,累累罪行。”
白胜顿时暴跳如雷,大叫道:“这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我受人指使做了几件坏事,杀了几个无辜,就要受万世唾骂,真正的大奸大恶却逍遥快活,在江湖上安享大名?”
张正道:“你受谁的指使?做了什么事?”
白胜大声道:“保全我,利用我的当然不是平庸之辈,便是江湖上人人敬仰,个个哀求的……”
刚说到此处,云鹤天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厉声道:“跟这大奸大恶之徒多说什么?还不快快动手!”
他如此焦急的阻止白胜说话,人人都知道白胜下面必定要说出神农谷的大名。
海东峰自从变生不测之后始终默然不语,此时神农谷的人情急,不再袖手旁观,洪亮的声音道:“不错,多说无益,可速下杀手,为死难的同道报仇雪恨。”
杨敬轩也道:“正儿,自古水火不同炉,正邪不两立,你还犹豫什么?”
他二人一开口,群雄纷纷附和,叫喊声,喝骂声,拍打桌案声此起彼伏,此时白胜便想说什么,旁人也不易听清辨明了。
云鹤天这才放心,拿手帕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里砰砰直跳,暗想:“好险,若任由他信口胡说,可要坏了大事。”
张正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指使白胜作恶,从目前的情形看一定和神农谷有关,否则云鹤天不会如此着急的不让白胜说话,但毕竟白胜还没有亲口说出来,不能确实,周围群情激愤,师父又已经下令,其势已不能再与白胜交谈,长剑上寒光一闪,向白胜刺出一剑。
白胜看出张正使的是虚招,傲然挺立,一动不动,果然敌人的剑尖刺到距胸前二尺处忽然圈转,又从左侧攻来。
张正连使了十八记虚招,一团剑光在白胜的身前身后盘旋环绕。白胜似乎看穿了张正不敢实招来攻,在剑光缭绕中始终一动不动。
张正深知他的厉害,自己若与他对攻,不留后手,只怕在他面前连十招也走不下去,但若一直这么畏手畏脚,何时是个了局?事已至此,只好放手一搏了。想到此,左袖中飞出两支袖箭,右手长剑使一招“鬼气森森”,剑招在前,袖箭在后,一齐攻了过去。
白胜外松内紧,也在全神戒备,忽见对方一记实招攻来,剑气中还隐藏着两点寒星,一定是鬼手门最拿手的暗器功夫,嗜血剑向上一迎,挡开张正的长剑后在空中微微一顿,又磕开射来的两支袖箭,这才剑锋一转,向张正斜刺一剑。
他被袖箭阻了一阻,这一剑刺得略有生涩,张正仍不敢与他双剑相交,但驱避躲闪已有余裕。当下侧身让开敌剑,左右袖中各飞出两支飞镖,长剑随后也攻了过去。
这一次他是飞镖在前,长剑在后,不论是暗器的数量,还是后招的变化,都比前一招厉害了许多。
白胜喝声:“好!”嗜血剑卷起一股腥风,将张正攻来的飞镖和长剑一齐裹住。他这已经是纯以内力取胜,也算是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了。
张正自然不愿跟他在内力上多做纠缠,好在有四支袖箭在前,等白胜用内力把四支袖箭搅落,张正已撤剑换招,一记“小鬼推磨”,长剑由直刺变横推,向白胜的腰间抹去。
二人在场中迅捷无比,兔起鹘落般斗了一二百招,所有叮当震耳的声响都是嗜血剑拨打暗器时发出,双方的长剑竟未相交一下。
广场上近千名武林豪杰初时大瞪着双眼看张正和白胜拼斗,到后来张正的暗器越发越多,越发越快,往往一记剑招间能发出七八枚,甚至十几枚暗器。嗜血剑将暗器打得四下里乱飞,不时有暗器射进各座棚里。大家防着暗器袭来,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看着暗器飞行的轨迹,再也无心观看二人的剑招变化了。
杨敬轩见嗜血剑反弹出来的暗器数量既多,速度又快,许多宾客躲闪时颇为狼狈,点手唤过杨端,命他在每一座木棚前安排一名弟子,若有暗器飞来便伸手接住。杨端把人安排妥当之后,大家这才可以放心观战,众人都是一般的心思:“一般的武林人物发暗器,都是偷偷摸摸的发上一枚两枚,所以叫做暗器,哪见过像他这样,和别人动手的时候正面打出,又如长江大河般连绵不绝,多得数也数不清,真不愧了鬼手二字。”
又有人在心中暗想:“无论如何,这位鬼手门的年轻弟子已经跟白胜斗了好几百招,可比方才的那些武林同道,包括彩虹七剑强太多了。听说泰山派的刘子通也伤在了嗜血剑下,现在血都快流干了,这年轻人要是能跟白胜打个平手,岂不是比八大剑派中的一流高手还厉害?徒弟已然如此,师父的功力还不得更加高明?说不定已经能和八大剑派的掌门人不相伯仲,并驾齐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