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接过自己的长剑,还鞘之后,递给郭采莹,说道:“师妹,还是你拿着吧。”
此时郭采莹倒有些不愿意接这把剑了,生怕张正交到自己手里之后不再取回,犹豫道:“师兄,这把剑你用着还习惯吧。”
张正有些左右为难,若说习惯,妡妹一定更加生气,若说不习惯,师妹又定然伤心,眼见杨婉妡快步向前走,暂时没有回头看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把剑塞到了郭采莹的手里。
天近黄昏时,先后赶来了两批剑仙,共有十七人。如此多的剑仙,带走沈从仁、张正等寥寥数人十分容易,但他们与李倾阳、朱凤山等人会合之后,丝毫没有带走沈从仁的意思,而是和众人一同前行。
从第二天开始,一行人不再着急赶路,太阳老高了才动身,不到天黑就住下,一天还走不了一百里。每到一处地方,已有人把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着众人来到后打尖休息,一日三餐的饮食也比以前丰盛了许多。
海擎天有意无意间提到是自己和李掌门交涉,几十人一路上的花销由嵩山派负责,要尽最大的力量安排好,还不能赶路太急,把大家累着。
郭采莹笑问:“你这么大的面子,怎么不让华山派把咱们放了?”
海擎天道:“那不行,咱们已经走了一多半,不能半途而废,诛魔大会是一定要参加的,顺便游览一下华山的大好风光,正是一举两得。”
张正心想:“哼!说的好听。你游览风光是假,看我的笑话才是真,最好我被剑仙一剑杀死在山上,你才心满意足。”转念又想:“队伍先前走得还挺快,现在如此之慢,分明是有意为之。他们在等什么?等孙伯伯来救,还是在等药公赶来?不管怎样,只要能上得了华山,我一定要想办法见母亲一面……”
七日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华山脚下。山上留守的弟子大部分下山来接。此时山上已聚集了二三十位剑仙,因有穆怀冰、张力等人来到,也跟着迎了出来。
李倾阳、穆怀冰、张力等人与下山迎接的剑仙大都相识,寒暄过后,一齐举步向上攀登。
张正没到过华山,不知身在何处,向身旁人一打听,才知是落雁峰,心下有些失望,暗想:“为什么要上落雁峰,若是莲花峰,可该多好……”
他跟着众人往前走,趁身边的几位剑仙互相攀谈,对自己放松警惕之时,紧走几步,来到沈从仁的身边,低声道:“沈前辈,我母亲是不是真的住在莲花峰?我想见她一面。”
自逃出华山之后,这是沈从仁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本门尊长、师兄弟、及一众晚辈。起初他心里既羞愧又紧张,但大家或与上山的宾客寒暄,或只顾低头走路,都像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
沈从仁的心里一片悲凉,默默的跟着队伍往前走,张正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心中一动,说道:“你想见你娘,我当然不会拦你,就算阻拦也无能为力,至于他们。”眼光向四下里一扫,续道:“那就看你们母子的造化了。”
张正心想:“不知为何,药公亲自去问,他们连母亲尚在人间的消息都不肯透露,现在我想见娘亲,他们是一定会百般阻挠了。”说道:“他们不通情理之致,我也不存指望,但盼前辈能相助一二。”
此时有人注意到二人在小声说话,向这边靠了过来,沈从仁微微点了点头,放慢脚步,把张正、郭采莹、杨婉妡、海擎天全都让到了前面。
到得峰上,穆怀冰、张力、朱凤山、武青峰等人直接进了正堂,沈从仁和张正被引到大殿前的一座土台之上。
土台不大,约有数丈方圆,一尺来高,像是用黄土匆匆堆砌出来,正中间立着两根碗口粗细的木桩。
郭采莹一看这架势,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师兄总还是药公的弟子,你们敢这样对他?”
一名华山派弟子道:“不管是谁的弟子,只要他勾结剑魔,就要严惩。”
郭采莹道:“好大的口气,药公他老人家亲自到了,你也敢这么说吗?”
那人道:“有什么不敢?我们敢办诛魔大会,就不怕有魔头来包庇他的魔子魔孙。”
郭采莹大怒,喝道:“你把话说清楚,谁是魔头?谁是魔子魔孙?”
那人不好直接说出药公的名字,“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张正一心想见自己的母亲,虽然沈从仁不可能给自己带路,但他可以把母亲的居处说的更详细些。有没有机关,有没有看守,如何接近,如何撤离,等等。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信息,而要打听此类信息,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沈从仁身边。他见郭采莹和华山派弟子争吵起来,忙道:“师妹,这里地方宽敞,也很不错,不要跟他们说了。”
郭采莹急道:“可是师兄,这里是院子,又是大冬天的,你怎么受得了啊。”
沈从仁笑道:“你师兄还没到寒暑不侵的境界吗?哎,太慢,太慢了。”
郭采莹道:“你倒是进境快,自己先成了剑魔,有什么可骄傲的?”
沈从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叹道:“我虽为剑魔,却不曾做过一件坏事。”
张正的心中一动,暗想:“没做过坏事的剑魔是不是坏人?做下坏事的剑仙是不是好人?剑仙就一定是好,剑魔就一定是坏吗?这……”
海擎天道:“大家都说自己没做坏事,大家都是圣贤之人了?是善是恶,有罪无罪,需各路剑仙前辈们秉公而断,未断之前,你和我张师弟就得在这儿老实待着。”
郭采莹怒道:“沈前辈毕竟修成了剑魔,你们不论怎样对他,也还说得过去,我师兄又没有成魔,为什么要被捆绑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海擎天脸色一沉,道:“时至今日,你还称他为沈前辈,不大合适吧。”
郭采莹道:“他就算有错,也是咱们的前辈,我还不能称呼一声了?”
海擎天嘿嘿笑道:“你定要认他为前辈,那也由你,海某人早跟他恩断义绝,没有半点牵连。”
杨婉妡见每当张正遇到危险,郭采莹便心急火燎的出头,心里着实气恼,但眼看天寒地冻,真要被绑在院子里,非冻坏了不可,说道:“我看张师兄也不该被绑在院子里,海师兄,你有什么办法?”
她如此一说,海擎天连忙改口,道:“这里当然不是久留之所了,妡妹放心,我这就去跟华山派的人交涉。”
海擎天说完这句话,心想原先常在江湖上走动的华山派朋友怎么都不见了?若是出来一两个熟悉的,也好开口求肯。如今面对的都是生面孔,自己就算厚着脸皮相求,人家也不能答应啊。
他心中如此思想,眼光不由自主的向周围乱扫,想要找出一两个旧相识来,以便替张正通融。
忽听张正道:“不用东张西望了,更不用委屈求人,这里就很好,我陪沈前辈在这里凉快凉快,你们都去安排好的房间吧,再见,再见。”
此时两名华山派弟子已经把沈从仁和张正反剪双手,绑在了木桩之上,海擎天见他犹自嘴硬,笑道:“哎呀,张师弟,我和妡妹都是诚心诚意的想帮你,既然你不领情,嗯,妡妹,你看……”
郭采莹道:“海少掌门,我领你的情,你要是真有办法,赶快救救他呀。”
海擎天故作沉吟道:“我倒是领你的情,可是……郭姑娘,你这么帮他,他是你的什么人啊?”
郭采莹气道:“我是他师妹,难道你从前不知?”
海擎天道:“师兄师妹的关系平常得紧,他自己都不急,你着的哪门子急啊!”
张正听他话中之意,非要师妹把喜欢自己的话当面说出来,这还了得,况且自己已决意留在沈从仁身边,当即道:“姓海的,我就是立时死了也不用你帮忙,你赶快走的远远的,我看见你就心中不爽,浑身难受。”
海擎天本就不愿帮他,闻听此言,哈哈一笑,道:“原来我离开此处,你就心情舒畅,自由自在了,这还不容易,妡妹,咱们走!”
这个“走”字刚出口,已有一名识趣的华山派弟子过来请海擎天等人到偏厅休息。
海擎天连声道:“好、好、好,多谢、多谢。”向杨婉妡道:“妡妹,张师弟喜欢这里,他还说一看见咱俩就浑身难受,咱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最多郭姑娘在这儿陪他一会儿,咱们走吧。”
张正怒道:“我只说看见你一个人浑身难受,你不要胡说八道,牵连旁人!”
海擎天笑道:“那不是一样吗?你嫌弃我就是嫌弃妡妹。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一步,你在这儿慢慢享受吧。”说话时,有一人在前面引路,其他几名华山派弟子和海擎天拥着杨婉妡向外便走。
杨婉妡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回头向张正这边张望,见张正并没看向自己,郭采莹正拉着他的衣服,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什么,心中又气恼又心疼,终于一狠心,不再回头,跟着海擎天等人向偏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