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和郭采莹走出山沟,迎面正碰见两名华山派弟子,这二人奉命出华山向西,探查张、郭二人的下落。原想魔头在天上飞,自己在地上走,连魔头的影子都不会看到,哪料刚走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竟碰了个正着,不禁额头冒汗,双腿发软,既不敢上前挑战,也不敢反身逃跑。
张正见二人神色尴尬,也不想为难他们,向郭采莹道:“师妹,我带你飞一程,咱们找好馆子吃饭去。”
郭采莹道:“好啊。”用手一指前面的两名华山派弟子,说道:“这两位去不去。”
张正道:“人家还要回华山复命,怎么能跟咱们去呢?”
郭采莹道:“复什么命?”
张正道:“说在这里见到了咱们,请山上火速派人追杀呀。”
两名华山派弟子的心头猛的一跳,其中一人道:“不敢,不敢,我们回山之后,就说是从另一条路走的,什么都没见到。”
张正道:“你们自要撒谎,那也由得你们,恕不奉陪了。”握住郭采莹的手,脚下黑烟腾起,升起一丈来高,转向西北方而去。
两名华山派弟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人道:“李师兄,咱们回去,是不是真的说没见过魔头啊。”
李师兄道:“当然不是了,咱们欺骗魔头,哪能欺骗师尊?赶快回山,就说在此见到魔头,他又向西北方逃走了。”
那人口中说:“是。”心想:“还不如说没见到,省得一众剑仙前辈们白忙一场,这还是好的,说不定又要浪费许多仙药,几面红旗。”
张正带着郭采莹飞出数里,折而向南,又飞了一会儿,忽觉头痛欲裂,内息也不顺畅,不敢勉强,落下来休息。
郭采莹见他的脸色又有些发黑,忙问:“师兄,你的气色不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张正道:“有些头痛,怕是天雷震的余波又来作祟了。”
郭采莹“啊”了一声,道:“才过了多一会儿,又要受那个罪了!今后要是天天发作,时时发作,可怎么办啊!”
张正道:“不会一直发作的,终究会慢慢好起来。”
二人在旷野间走了一阵,渐渐上了大路,张正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郭采莹想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张正看前面是个市镇,说道:“再走两步,吃过饭,在客店里休息吧。”
说是走两步,其实离镇子还有老远,待进入镇中,张正脸上的黑气愈发明显,脚步沉重,如负重物一般。
郭采莹眼睛看向街道两侧的铺面,说道:“咱们找家客栈,你先休息一下。”
张正道:“我还能支持,到了客栈里先吃饭。”
其实他此刻头已经痛的厉害,但想师妹跟着自己颠簸了一夜,早饭也没吃,如今天近中午,无论如何也要先把饭吃了。
二人经过十几家店铺,终于看到一间客栈,迈步往里面一走,伙计迎了出来,笑道:“二位客官,您……”说到您字时,看清了张正的脸,愣了一下,加着小心道:“是不是要去回春堂?不远,往前走不了几步,左拐就是了。”
郭采莹瞪了他一眼,道:“我们是来吃饭的,吃完了还要住店。”
伙计赔笑道:“这位客官气色不佳,一定是病了,前面回春堂的许大夫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您二位是不是先让许大夫看看,然后再吃饭住店。”
郭采莹道:“你少啰嗦,赶快给我们上两碗面,连面汤一起上,快点儿。”
伙计见张正面色乌黑,走路似乎也不大稳当,还当他是个得了重病的人,本不想接待,但客人执意不走,又是江湖人打扮,不敢硬往外撵,只得道:“是、是,二位客官,请稍等,马上就好。”
张、郭二人坐下之后,郭采莹小声问张正怎样了,张正牙关紧咬,全力与天雷震内功的反噬之力相抗,哪里还能说出半个字来。
大堂里吃饭的客人也都注意到张正的脸色,寻常人哪有如此之黑的,又见他坐下后身子发颤,头顶上冒出淡淡的黑气,更是心惊,一个个顾不上吃饭,纷纷向外走避。
那伙计用托盘盛着两碗面和面汤从后厨出来,见大堂里的客人走得一个不剩,只剩下了新来的两位,到近前一看张正的光景,连连皱眉,说道:“我说早点儿让你们看病吧,你们非要硬撑着,现在可好,病更沉了,脸更黑了,也不知道有救没救……”
郭采莹把长剑往桌子上一拍,喝道:“住口,再多说一个字,割下你的舌头!”
伙计本想说几句难听的话,让他们快走,免得客人死在店里,太过晦气,被郭采莹横眉瞪眼的一喝,心里打了个突,暗想:“掌柜的都没言语,我何必强自出头。”手脚麻利的放下两碗面和面汤,说声:“两位慢用。”转过身子,快步走向柜台,和掌柜的小声商议去了。
此时张正只觉阵阵惊雷震耳,浑身气血翻腾的厉害,勉强坐在哪里已经不易,哪能吃得下饭。他不吃,郭采莹也不动碗里的面条,眼神中尽是关怀之色,一会儿问:“师兄,好些了没有?”一会儿问:“要不要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张正有时“哼”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对郭采莹的回答,更多的时候是闭目不语,强自忍受天雷震反噬的痛苦。
忽然,店门外有人道:“这里清静,就在这里吃吧。”话音一落,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
这二人进屋后眼光一扫,正看见角落里坐着的张正和郭采莹,其中一人脸上变色,手中的长剑脱手落下,但他应变很快,足尖一挑,又踢回掌中。另一人转身向外便走,被踢回长剑的那人一把拉住,挣了两下没挣脱,低声道:“是大魔头,咱们还不快走!”
那人低声道:“你看他的脸。”一边说,拉他在一张靠门口的桌子前坐下,又低声道:“黑得透亮,怕是中毒已深了。”
郭采莹向二人看了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看二人的神色,显然是敌非友,不由得心中更加焦急。
此地离华山不远,掌柜的识得进来的二人,见他们坐下,亲自上前招呼,说道:“米二侠,钟三侠,您二位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了。两位吃点儿什么,用点儿什么,尽管吩咐下来,我这就让他们准备。”
这二人正是华山四老中的米会昌和钟鸣,当初在冀北的一处破庙里曾和张正、郭采莹以及金翅太子、白羽公主等人有过一场拼斗。此后大家各奔前程,再无相见,是以郭采莹一时间想不起这二人是谁,掌柜的一称呼米二侠,钟三侠,立时想了起来,心道:“原来是这两个老家伙,师兄正有麻烦,我一人不知能否应付得了。”
米会昌道:“多谢了,那边的客人点的什么菜,都上齐了吗?”
掌柜的道:“他们只要来两碗面,已经上过了。”
钟鸣道:“上了面,人家怎么不吃啊?是不是碗小面少,抑或是味道不佳,让人家挑理了?”他也看出张正的模样怪异,先前的惊惧之心去了大半,坐在那里问起话来。
掌柜的忙道:“没有,没有,钟三侠说笑了。那位黑脸的客人像是身子有恙,方才还一直发抖,他吃不下饭,可跟小店没一点儿关系。”
米会昌和钟鸣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喜色,米会昌道:“身子发抖,一定是染了风寒,你们店里应该煮一碗姜汤,给客人送过去。”一边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在桌子下面碰了掌柜的一下,把纸包递了过去。
掌柜的知道这是米会昌让自己给客人下药,虽然有些意外,华山派怎会用这等手段,但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违拗,连忙把纸包扣在掌心,说道:“是、是,这就熬姜汤,这就送过去。”退后两步,转身回进柜台,把纸包塞给伙计,一边使眼色,说道:“让后面给客人熬一碗姜汤,快!” 伙计已然会意,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去了。
郭采莹没看见他们传递纸包的动作,但看他们的神色不大自然,这二人是华山派的,料想没安好心,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们是药门弟子,知道什么药能吃,什么药不能吃。”
米会昌道:“我们受沈老掌门大恩,原与旁人不同,嗯,这个,绝无恶意,郭姑娘千万不要误会。”他这样说,意思是我们跟其他的华山派众人不一样,我们是沈家的人,让张、郭二人不要疑心,但又说的十分隐晦,连沈从仁的名字都没提及。
郭采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轻易相信他的话,况且沈从仁的目的也不单纯,并不是真心的帮自己和师兄,说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便不怕别人误会。”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两位这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啊?”
米会昌道:“我们二人现在是派中的闲散之人,从外面云游了一阵,这就要回山了。”
郭采莹道:“回山后见到沈老掌门,还请代为致意。”
米会昌道:“一定,一定。”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伙计端着一碗姜汤出来,放在了张正面前。
郭采莹皱了下眉,说道:“我们没要这东西,拿走。”
伙计面露尴尬之色,回头看向米会昌和钟鸣。
米会昌微微一笑,道:“于张兄弟身体有益,已经端上来了,还是请张兄弟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