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眼看射向心口的玄铁镖飞到,避无可避,只得伸手去接。他这下接镖的手法、角度、时机均是恰到好处,但手上的内力不足,三根手指捏住镖身后浑身一震,脸色也瞬间涨的通红。
杨端是鬼手门的少掌门,眼力也是极佳,看出张正这一镖接的十分勉强,当即再接再厉,又是十八枚玄铁镖打出,这十八枚玄铁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最后全都射向张正的心口,乃是鬼手门镖法中较为繁复的一招“蝶影寻香。”
张正见他用了这招镖法,心里面轻轻一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招镖法虽然有些奥妙,却不是十分劲疾的招数,自己有限的内力便有了回转腾挪的时间,忧的是此技法是杨师兄所掌握的最厉害的暗器手法之一,他用此招攻击自己,显然是对自己没什么同门的情谊了。
十八枚玄铁镖在张正的眼里不算迅捷,在旁人的眼中却是舞动如飞,来去如电,正暗中赞叹间,张正已伸出掌来,如揽雀尾,如抱太极,将十八枚玄铁镖全都揽在了怀中。
众人只见玄铁镖在他的胸腹间疾速打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都盼着玄铁镖能转进张正的身体,转得他心肝俱碎,肉烂肠穿,才解心头之恨。但玄铁镖只在张正怀里很小的空间内有规律的旋转,连他的衣角都没能碰到,时间一久,大家都生出不好的预感,这多半又是魔头的奇招秘技,杨端的败落应该就在眼前了。有剑仙高声喝道:“杨少掌门,快退!”
此人好心提醒,却不知鬼手门在与外人比拼暗器时有进无退,只因若是连暗器也比输了,那便是山穷水尽,有死无生,再退到哪里都难逃活命了。
杨端面色凝重,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正手上臂上的变化,只见他双臂似分似合,十指似曲似伸,前臂及十指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气,竟然看不出阴阳虚实,动静变化,像极了父亲常常提起的暗器最高境界,不禁暗暗心惊,不自觉的将双手伸入怀中,各抓了十余件暗器,却不敢轻易发出,仍呆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张正。
张正悬枢穴被封之后,通过该穴流转的内力只如涓涓细流,好不容易借旋转之势凝聚到一定规模,勉强可以向敌一击,正在他将发未发之际,杨婉妡道:“师兄,都是一家人,不用认真了吧。”
她说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为杨端求情,张正更知此招发出,杨端不死也要重伤,可是如果不发,虚耗宝贵的内力,不能震慑群雄,往后的局面更是堪忧,稍一犹豫间,招数上的内力已经用老,心中轻轻一叹,内力自外而内,向回一收,十八枚疾速旋转的玄铁镖一齐碎裂,乌黑色的铁屑粉末向下簌簌而落。
杨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里对张正的恐惧、嫉妒、恼恨也达到了极点,双手向外一张,数十道白光闪烁,飞向张正的周身要害。
张正急切间提不起足够的内力护身,而没有内力为根基,一切招数都是无用,眼看白光袭近,只得尽量侧身,心想我能躲开多少是多少,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忽然,张正的身前身后有习习薰风拂过,杨婉妡纤手转处,手到擒来,将几十件暗器全都接在掌中,天空中的众剑仙只见她十指纤巧,接暗器时却似乎毫不费力,信手拈来,无限惋惜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鬼手门暗器绝技,真是天下少有,名不虚传!”
杨端见妹妹终于出手救下了张正,气得跺脚道:“小妹,他是当世魔头,武林大害,再不是咱们的同门师兄弟,你不要助纣为虐,误了终身!”
张正死里逃生,心头一喜之后,又生出一丝疑惑,妡妹的暗器功夫还在杨师兄之上,她就在我身边,怎么我方才全没想到她会救我,若是郭师妹在我身边呢?只听杨婉妡的声音道:“哥,不论怎样,咱们不能同门相残,让外人笑话。”
杨端道:“他罪恶滔天,为天下所不容,你携私袒护,不禁自身难保,更要祸及本门,这中间的利害得失,你可要想清楚了。”
杨婉妡道:“百余年前,本门也是为天下所不容,避居大漠,苦修苦挨,可见为天下所不容的,不一定都是坏人,你亲眼见张师兄做过一件恶事,有一件恶行吗?”
杨端嘿了一声,道:“现在是现在,当年是当年,不能一概而论,况且他屠戮多位侠义同道,自己也是承认的。”说话时,手上暗器不停,继续射向张正。
张正有杨婉妡在身边护持,心中已然有底,杨端的暗器绝伤不到自己,索性闭上双眼,全力冲解被封的悬枢穴,只要此穴道上的外来内力一去,再多的敌人也看不在自己眼里。
杨端见射向张正的暗器全都被妹妹接住,虽然她没有趁势打回,但如此作为,也是很扫自己的面子,怒喝道:“小妹,你怎能糊涂至此,真当众多的剑仙前辈不能杀你吗?”
杨婉妡道:“想杀咱们鬼门弟子的人多了,却也不是谁想杀便杀得了的。”
杨端闻听此言,气得连连跺脚,稍一分心,有两枚蛇形镖失了准头,离张正头顶四尺多高飞了过去,这在鬼手门弟子的手里已是极大的失误,不禁脸上一红,急忙调理内息,收摄心神,攻势随之大为减缓。
杨婉妡连接了百余件暗器,眼见哥哥的攻势渐停,有转攻为守的意思,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在张正的身前收了步法,继续伸手将飞来的稀稀疏疏的暗器一一接住,说道:“许多事情一时难明,日后才见分晓,不如先让张师兄离开,等将来一切真相大白了再做道理。”
杨端尚未答话,天空中有人喝道:“你这是巧言狡辩,真正的魔道同党,和魔头一齐受死吧!”此人声音洪亮,在空中以内力说出这几句话,每个字都如炸雷相似,震得杨婉妡浑身一颤,倚在了张正的肩上。张正的身子也是一颤,悬殊穴上有白烟冒出,倾斜向上,凝而不散,形成一条笔直的白线,人人都看出他在竭尽全力冲解穴道,而封住他穴道的内力也很奇特,不是寻常的一冲一撞就能轻易解开的。
杨端略一调息之后,双手连扬,攻势转盛,数十件暗器分从不同的方向攻向张正,与此同时,天空中扑下来十余名剑仙,剑气森森,向张正和杨婉妡二人的头顶波浪般攻到。
杨婉妡接住杨端射来的暗器,射向空中,但她的功力接杨端的暗器足够,对付天上的剑仙还差得太远,好在众剑仙畏惧张正神功了得,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暂时被杨婉妡的暗器阻挡在了防御的圈子之外。
此时厅中的海东峰已经手持火折,观战了良久,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心焦,照这般打法,多半会让张正这个大魔头抢先一步解开穴道,突围而去,那我嵩山派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方才几位已经炸裂而死的剑仙前辈难道要白白牺牲?言念至此,再不犹豫,将火折晃亮,向前送出,火光和引线一触,发出细小又急促的呲呲声响,冒出的火星延伸到地下,顺着埋在地下的引线散向四面八方,向埋在各处房屋广场的炸药飞快的燃烧了过去。
引线上呲呲冒出的火星刚没入地下,东墙上人影一闪,海擎天跳进院来,口中叫道:“你们干什么?参加我的婚礼,却来欺负我的新娘,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再不住手,我对你们不客气了!”一边叫喊,飞奔到杨婉妡身边,拔剑向上劈砍,虽然够不到天上的剑仙,也如和杨婉妡并肩作战一般。
有数名剑仙受不了他跳梁小丑般的挑衅,长剑一摆,疾冲向下,一人攻向张正,一人攻向杨婉妡,竟有三人同时攻向海擎天,只因张正是威震天下的大魔头,杨婉妡的暗器功夫出神入化,只有他是个软柿子,自然会被人抢先攻击,试试风口了。
海东峰一见儿子现身,脑子里嗡的一声,心想这傻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刚点燃引线的时候跑回来了,我只生下你一根独苗,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心中焦急,飞身往外赶,叫道:“逆子,谁让你回来的?”赶快给我滚的远远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海擎天道:“爹,他们欺负别人可以,欺负我媳妇就不行,您别管我,我和妡妹生死都要在一起!”
海东峰急得双眼冒火,吼道:“谁教你这些浑话?剑仙前辈们在此诛灭妖魔,你瞎掺合什么?快走,快走!”
海擎天不肯走,仍是举剑向天,呼喝挑战。向他攻击的三名剑仙见海东峰到了,碍于其嵩山派掌门的面子,不好当面打他儿子,各自将手上的招数一敛,海擎天这才没有受伤。
他自己也知道人家手下留情,却不能在新媳妇面前认怂示弱,大声道:“有种的下来打,躲躲闪闪,飘飘摇摇,算什么英雄好汉!”
海东峰怒急,飞起一脚,踢在海擎天臀上,将他踢出一溜跟头,口中喝道:“小畜生,再不滚开,我亲手宰了你!”一边说,一边连使眼色,示意从地上爬起的儿子快走,不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