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住郭采莹脖子的丝线细而透明,以张正功力之强,眼力之佳,当丝线从身边飞过时竟也没有发觉,直到郭采莹颈间被缚,说不出话来,他才看出杨婉妡已经出手,用的是本门暗器中极其难练的天蚕丝,只不知她已经修到了第几重。危急关头,不及细想,左掌一翻,以食中二指搭住丝线,运内力与丝线上传来的劲力相抗。
他初时不敢发力,生怕用力过猛,内力反噬回去,伤及杨婉妡,但随即发觉丝线上传来的内力细致紧密,中间毫无断绝之象,心想:“能将内力在丝线上游走自如,高低缓急,尽合心意,这等造诣,确是比我高明了许多。”一边想,两根手指交替下压,将线上横向拉扯的力道化成上下起伏,借机化解了丝线上的部分内力。”
郭采莹的处境稍有好转,但仍不能脱出天蚕丝的束缚,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一边忍受窒息之苦,一边伸手在颈间乱摸,想把丝线从脖子上取下,但天蚕丝太细,又深深的嵌入肉中,一时间无法成功,只得向前急奔,希望和杨婉妡距离拉近之后,丝线自然垂落,自己的脖子也就不再受力。哪知刚迈出一步,颈间的痛楚陡然转烈,就好像脖子上缠的不是丝线,而是被抵了一根铁枪一般。
她知道这是敌人的内力柔中带刚之故,自己受制之身,终无法与之相抗,索性放弃挣扎,只把获救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张正的身上。
杨婉妡对郭采莹恼恨归恼恨,但还没有到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关键是自小接受的是侠义为怀的教导,不敢胡乱杀人,因此她缚住郭采莹之后,反而有些骑虎难下,不知该对这位看似活波可爱,实则可恶可恨的情敌该做出怎样的处置。
稍一犹豫之时,张正已经出手,连续几次下压,抵消了部分天蚕丝上的内力。当张正二指交替,按到第五下时,杨婉妡道:“你净帮着外人,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师父,有没有师门?”
张正道:“当然有了,鬼手门是我出身之地,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咱二人一起长大,我的眼里心里怎会没有你们?”
杨婉妡道:“这些话你说过多少遍了,就怕你朝三暮四,口不对心。”
张正急道:“我若对你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妡妹,快收了丝线,好多铁鸟飞过来了!”
天空中嗡鸣声震耳,二十几只铁鸟已飞至峰前,其中十几只攻击剑仙,余下的七八只向着布列于空中鸟人大阵扑去。
杨婉妡对巨大的嗡鸣声充耳不闻,也绝不向空中看上一眼,依旧紧紧的盯着张正的脸庞,说道:“你从前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我还是要她!”
她这话问的相当直接,也是在此紧要关头,危机时刻,无暇再说多余的废话。
张正想说一声:“要你。”忽听身后郭采莹发出的嗯嗯声变大了许多,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抗争,心中登时一沉,随即柔情涌动,连带着胸闷气短,意乱神迷,几乎不能自己,左手的两根手指鬼使神差的一张一合,将横过身前的天蚕丝剪为了两断。
杨婉妡身形一晃,向后退了半步,嘴角边现出一丝凄然苦笑,说道:“你不用再说,我知道了。”
张正上前迈步,正要出言安慰,身后的郭采莹带着哭腔道:“师兄,我的脖子出血了。”
这句话传入张正耳中,他的左腿仍向前迈步,右腿却向后弹跃,双腿在空中大大的分开,一下跃回郭采莹身边,慌慌张张的举目观瞧。只见她雪白的脖颈间数道深深的印痕,其中一道果然渗出血来。
郭采莹的伤势不重,张正这才放心,柔声道:“不要紧,划破了点儿皮,过两天就好了,也不会留下疤来。”
郭采莹哭道:“可是刚才、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张正道:“没事,妡妹跟你开玩笑的……”说到此,眼光不由自主的向杨婉妡瞄去,待见她身子微微颤抖,嘴角边挂着一丝绝望的冷笑,心中猛的一沉,如坠深渊,脑子里胡乱想着:“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妡妹恐怕要记恨我一生一世了。”
天空中传来阵阵喊杀之声,铁鸟已经闯进了一个鸟人大阵,不断有鸟人受伤坠落,其中一人落在张正等三人的旁边,扑扇了两下翅膀,就此一动不动。
张正定了定心神,举目观看战场形势,只见剑仙在山峰前的空中与二三十只铁鸟搏斗,正上方的天空中八只铁鸟陷入一个鸟人大阵,正受到众鸟人的拼死围攻。东南方向的一处山峰上浓烟滚滚,炮声隆隆,显然也在激烈战斗,应该是小日本步下的军队攻击隘口,心想:“小日本皇军和剑仙同时杀到,皆是强敌,鸟人们终究难以抵挡,怕是亡国之祸,就在眼前了。
金翅太子持剑定在空中,指挥部下围攻陷入阵中的铁鸟,待见到有敌军从陆上攻击己方阵地时,略一思索,命在空中待命的两个鸟人方阵前去支援,并严令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张正见两个鸟人大阵呼啸而去,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万一再有铁鸟攻来,这里的留守的鸟人能否打的赢,顶得住,坚持到他们回来?
郭采莹挨近张正身边,说道:“师兄,我的脖子现在还痛得很,你让杨姐姐给我道歉。”
张正头皮发麻,心想你们两个也是,什么时候闹不好,偏偏这时候让我为难,就不能缓一缓,等打败了敌人再说吗?低声道:“是我妡妹得罪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不要再追究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三人相距很近,杨婉妡也听见了,说道:“我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向别人道歉?”
张正道:“这……你是我师妹,很亲很近的关系,我替你说一些话,嗯,表示一些意思,也是应该。”
郭采莹道:“我也是你师妹,你大概也够资格替我接受别人的道歉,可是你自己道歉,自己接受,这样好像不太合适吧。”
张正愣了一下,苦笑道:“合适、合适,自作自受,就是这个道理。”
杨婉妡道:“胡说八道,我爹可没教你这样的无赖道理。”
郭采莹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药公教的就是无赖道理不成?”
杨婉妡“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身看向激烈战斗中的天空,她一时寻不到下山的路径,索性顺其自然,但要她原谅张正和郭采莹,与这二人言归于好,那也绝无可能了。
她虽然态度冷漠,不理二人,但毕竟没有继续纠缠,争吵下去,张正的心里暗暗庆幸,向郭采莹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郭采莹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要走向一边,张正心想:“这时候要是不声不响的跟她走了,妡妹发作起来,更加难以收拾,千万走不得。”轻轻挣开郭采莹的手,向杨婉妡的背影指了一指,又指了指郭采莹和自己,双臂合拢,两只手握在一起,意思是咱们三个要待在一处,不要分开。
郭采莹指了指张正,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向远方一指,意思是你不走,我一个人走了。
张正的心中大急,心想我这个师妹平日里乖巧听话,偏偏在这时候也跟我犟上了,对付你们两个,可真比对付两个吃下爆筋丸的剑仙还为难。心里面埋怨,因怕她再说出一些杨婉妡不中听的话,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到哪都一样,别的地方也不比这里更安全,别乱走了。”
郭采莹也压低声音道:“谁说别的地方不安全,别的地方可没把我弄成这样啊!”一边说,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张正看着她脖子上的几道勒痕,一道血痕,心里面大感怜惜,低声道:“我都知道了,今后我时时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事了。”
郭采莹道:我……”这个我字发出的声音稍大,张正赶紧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郭采莹顿了一顿,悄声道:“我方才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还被杨姐姐伤到了?”
张正难以回答,微微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眼光看向他处,意图含混过去。郭采莹抓住张正的胳膊,要他转过脸来,正视自己。二人一拉一扯间,杨婉妡也不回头,冷冷的道:“你们两个哼哼唧唧,腻腻歪歪的干什么?别当我是瞎子聋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听不见。”
郭采莹道:“你又没有回头看,怎么知道我们哼哼唧唧,腻腻歪歪了?”
杨婉妡道:“这是你师兄的老 毛病,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步,非要跟人家纠缠在一起,腻歪在一处,我看他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张正尴尬道:“妡妹,你何出此言?我……哪有那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