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洲一把撩开帘子,气恼的喊道:“青衫。”他说着指向李枫:“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竟然不会打算盘,你也不说教教他。”
这话给青衫听的直乐呵:“你教呗,你看看今天一晚上,能把他教会吗?”
胡洲气的一甩袖子,道:“有那功夫我不如多睡会。”
“一号屋谁啊?”胡洲又问道。据他所知李连生在临安城收购粮食,王清在应天主持大局,汤玉枢吗,也不对啊,他早上来的时候汤玉枢正和李东风说话。
今天一天他都被一号屋压着打,心中憋着一股气,心里发誓明天一定要把一号屋的人比下去。
他使劲往一号屋子看,看样子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青衫看着他这模样笑得不行。
“不说是吧,行。”胡洲拿手点点青衫,说着狠话出去了。
杨开轩起身追他:“胡老弟,一场游戏罢了,还生气了。”
尚荣华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从二号屋出来,自带三分笑意的脸上尽是颓废。甚至连话都没说,无精打采的出了帐篷。
他爹就是跑堂的,他从小就在客栈长大,小时擦桌子摆凳子,大些了也做了跑堂小二,客栈老旧他做主翻新,也是从底下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在同龄人里自诩脑子灵光,要不然也不会被王清选中送到青衫身边。
开局都是一样的,胡洲中间还被清零过一次,就这,十多年过去,他又成了倒数第一。哪儿出问题了呢,他很努力的在经营,结果怎会如此。
待人都走后,长鸣才从一号屋出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拉着青衫的手去了里间。
“还没吃饭呢?”青衫出声道。
长鸣抱着她歪在床上,青衫又问他:“累了吗?”
长鸣摇头:“不累。”他像是在汲取力量一样紧紧抱着青衫,李枫把饭菜端过来,青衫闻到了香味。她作为主持人一直在说话,中途喝了几杯水外什么都没吃,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青衫推了推长鸣:“我饿了。”
长鸣笑道:“是为夫不好,竟忘了小孕妇要吃饭。”
青衫轻轻拍了他一下:“你别吃,在这饿着。”
“夫人舍得吗?”长鸣反问道。
“舍得。”
“真狠心呐,为夫可舍不得饿着你。”青衫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晚上,月儿低垂,秋风微凉。青衫和长鸣在营地周边转了一圈,两人正说着,长鸣突然问他:“胡洲用的什么法子,一下翻了三倍的利润?”
青衫摇头:“不能告诉你。”
“你不说我大致也能猜出来,无非是剑走偏锋,低买高售。”关于白日沙盘模拟的谈话也就止于此,两人转而便又说到其他。
“呀。”青衫突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长鸣紧张的问她。
“她动了,她动了欸。”青衫话音落,长鸣当即半跪在地上,把耳朵贴在青衫的肚子上,等了一会,他笑着抬头:“我感受到了,小家伙好着呢。”
第一次感受到自然的胎动,这种感觉让青衫很惊奇,回来躺倒在床上,她还在拍着肚子:“在动一动,让你娘在感受感受。”
“她还小,动两下就没力气了。” 长鸣拉着她的手道:“在拍把小人屁股拍青了,他爹要心疼了。”长鸣说着,起身把脸放到青衫的腹部,轻轻蹭了一下她微微鼓起来的肚子。
青衫实在是开心,她起身走了两圈,低头看着肚子:“好像大了一些,有没有?”
“是大了一些,再过一个月,肚子就要挺起来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年岁也不小了,自然知道。”长鸣坐到床边把青衫拉过来,他抱着青衫坐到他腿上:“我马上就要当爹了。”
青衫意有所思的看着长鸣,长鸣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接着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做她爹有问题吗?”
青衫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出口:“你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唔……”长鸣一手揽过她的头。堵住了青衫的嘴巴。
一吻结束,青衫还是有话要说,长鸣双手捧着她的脸,两人对视着:“青衫,我所作所为所言皆心甘情愿。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管他是谁的血脉,只要是你生的,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我郭长鸣的孩子。”
郭长鸣看着青衫的眼神带着滚烫的温度,青衫仿若被烫到一般,眼神晃了晃:“得你一颗真心,我何德何能。”好似费了很大的毅力,青衫才说出口:“我无法,无法给你一颗同样的真心。”
长鸣把人抱到床上,又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青衫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那儿。
长鸣紧挨着青衫躺下,一手和她五指相握:“青衫,你虽然在我身边,但我总你一种你会消失的感觉。”
“就像天上的云一样,我看的到,感受的到。”他抬起两人相握的手:“我甚至可以握住,但总感觉不真切,虚无缥缈。”
“不管这个孩子是李枫的,还是李东风的,都不重要,你有了牵挂,是不是就能留在这儿了。”
青衫心里不解,李枫也说过相似的话,她不明白两人为何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青衫又问道:“为什么会认为我将要离开?”
“你对身边所有人都好,做事公允,让人挑不出错处,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可你为了大局……”
“我相信,就算我成功了,我把李东风杀死在东都,你会伤心难过,但也会像辅助他一样辅助我,对吗?”
青衫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认可:“我会如此做。”
长鸣眼中带了些难言之色:“现如今大事未成,你陪着我们往前走,但事情总有结束的那天,天下也总会有平定的一天,那时你会留在东都做他的皇后吗?”
青衫摇头,口中吐出两个字:“不会。”
“就是如此,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有情却透露出无情,天下至尊的位置都留不住你,我如何能留住呢?”
“青衫,有时你太绝情了些。”
青衫疑惑的问道:“我绝情?”
长鸣点点头:“为了大计,你什么都可以牺牲,就如临安南逃的路上,若没有一八里先生,李枫必死,可那时你也不曾心软。”
长鸣亲吻着青衫的手,颤抖着说:“我怕。我留不住你,李枫也留不住你。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毕竟她是你的血脉,你总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话至此,青衫明白了。
究其原因,是因她从后世来,求学时曾经读遍史书,观过数千年的王朝兴败。
她虽然身在此世,却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个时代,为了社稷统一,为了天下太平,个人荣辱实在太不值得一提。
“难怪?”青衫喃喃道。
不同时代成长的人,观念无法相合,给她身边的人造成了这种抓不到实处的感觉。
长鸣触碰着青衫的眼尾:“青衫,你经常会露出这样的眼神,诸事在你心中都如风一般吹过。看破世间事,心不入红尘。”
青衫突然想到,故事的开始,施县的那场暴乱。
她没做太多犹豫就选择了陈夫人和宝灵母女,或许就已经有答案了。
把她从小养大的的爹娘和哥哥,她转眼就能放弃,恐怕也就是出于这种旁观者的心理。
她,一直以为,她融入的很好。
实际,并非如此。
否则就不会有学舍,影秘卫,这些死伤最多的地方,都出于她的手笔。
她知道了问题所在,可无法言说。她来到这个世间也已经二十多年了,一个人的秉性如此,又该如何改变?
长鸣把她纷飞的思绪拉回来:“青衫,孩子出生了,我是她第一个爹爹。”长鸣说着转头往外看,那儿睡着李枫。
“我是她大爹,就算孩子是李枫的,他也只能做小。”
李枫突然出声道:“不。”
长鸣立刻坐起身:“怎么了,你还有意见。”
李枫又道:“你说了不算。“
“真是翅膀硬了。”长鸣说着就要下床去。
外面紧跟着传来李枫的声音:“你打不过我。”
她和长鸣两人说这些话没感觉,可李枫一掺和进来青衫只觉脸皮发烫。
她忙拉着长鸣:“好了,跟他计较什么?睡觉了。”
实在没想到这两人能拌起嘴来,这几天她和长鸣同吃同睡,李枫心里定是委屈的。青衫默默的替他心疼了一把,想着等长鸣走了再想法子补偿李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