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黑单镖局
扬州,豪华气派的吉星高照酒店二楼,自然和一楼大厅不同,虽然同样摆的是八仙桌,每张桌面上铺着的却都是杭纺丝绸苏绣台布,所用的酒具、茶具也是从波斯国弄来的夜光杯。能在这里喝酒、品茶的人,多是扬州城里的达官显贵、社会名流、纨绔子弟。
在吉星高照酒店二楼喝酒、品茶,还有古典和当代名曲欣赏。唱曲的小姐儿都是扬州城里招牌响亮的烟花女子,不但嗓子好,人也生得美丽,更主要的恐怕还是他们的妩、媚、艳、妖的各种表露了。
近十多天来的每一个下午,谢逊都会准时出现在这家酒店的二楼,自东边数过来的第三个窗口的座位上。他现在的身份是扬州城雄风镖局的总舵把子,是南七省镖局中最年轻的凭自己的能力上位的总舵把子。
雄风镖局不但保镖护饷,还接受替人“侦探隐私”和\"杀人\"的工作,黑白两道无论谁,只要出得起价钱,雄风镖局的人便能为你充当杀手。
因为,接下的所有这类\"生意”干得漂亮,谢逊在江湖上的名头正如日中天,镖局的生意多得做不完。
这时,谢逊正坐在常坐的靠窗的座位喝酒。
这位置是整座酒店最好的位置,一眼能看到楼下大厅,三步便可以跨到楼梯口,如遇强敌,守,一张桌子便可将楼梯口封住;退,可以跃窗而出,街面道路纵横,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谢逊一边听着曲儿喝酒,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一只小狮子,一只比拳头还小的碧玉狮子。狮子玉色晶莹、玲珑剔透,通身放着光芒,两排牙齿则是刀片一一锋利的精钢刀片。
金毛狮郎弄得狮子口一张一张的,那刀片便闪出似乎要噬人的寒光。
这时,已是黄昏。
晦暗的黄昏里,一股不知从哪里刮起的大风在街面上肆虐,秽物都被卷上了天空,而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大街上已没有一个人影,有些店铺已关上门,没有关门的几家,因为天色昏暗,早已点上油灯或烛灯。
在这暴风雨即将袭来的时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在各自的家里。
大街上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一一辆三套辕的豪华带蓬马车狂奔而来。
猛烈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风,几乎要将这辆马车掀翻,但这辆马车偏偏没有翻到,停住在吉星高照大酒楼左侧。
乘坐这种高级马车的人大多是富绅或是官宦人家。这辆马车连马夫穿戴都不一般,大红嵌金丝缎子马甲,淡黄色扎头灯笼裤套在身上很是抢眼,谁见了都不敢不立马避让。
只见马夫跳下车来,恭敬地打开车门说:“老爷,请下车。”随即伸手,十分小心地将老爷扶下车来。
这老爷确是老爷。
他看上去已有了七十来岁,矮、胖,就像是一个多皱的大冬瓜,走路颤巍巍。
吉星高照大酒店位置特别,建在一个高台上,由十八级青石板梯级连接。马夫搀扶着老爷刚迈出一步,马车上又下来两条大汉。俩人均身高九尺,满脸横肉,面目狰狞。
这种人就算他们举止再斯文,别人也可以一眼看出来他们是打手一一打手中的打手。
这两人一下车,便跟随在那老爷身后两侧。
老爷身后左侧的保镖高鼻凹眼,额头突凸,头顶呈扁平形,头发几已脱尽。露着红褐色的头皮,象是一头癞头虎一一他的名字还真叫癞头虎。
老爷右侧的保镖面如铜盆,口阔鼻损,满头乱而长的头发呈黑褐色。他敞开怀,露着长满黑毛的肥厚的胸膛,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牛一一他的名字还真叫野牛。
他们的名字是老爷取的。
所以,他们的人已全部是老爷的人了。
所以,老爷喘息着说:“癞头虎、野牛啊,那头狮子真的在酒楼里么?”
老爷实在太肥了,也太老了。
所以,他现在虽然只登上了十数级台阶,便已喘不过气了。
野牛说:“是,老爷。”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确名副其实像野牛发出来的。
癞头虎补充说:“老爷,兄弟们经过仔细的调查,发现金毛狮郎这十多天来,每天都在黄昏前来吉星高照二楼听两个钟点小曲。今天,他应该不会破例。”
癞头虎的声音,又粗有重,象是半夜受伤的狼嚎,令人乍一听见,忍不住要毛骨悚然。
癞头虎,这名字确实取得很好。
给两个大汉取名字的老爷,看上去虽象头老肥猪,但似乎还是要比猪聪明一些。他喘息着,
叹口气说:“希望狮郎今天没有破例,否则我今天就算白跑了。”话语之中,充满了忧愁。
他这样一个家财万贯,万事如意的大富绅,会有什么样的忧愁呢?
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来,老爷一个趔趄,便被这阵风吹得向一边歪倒。
野牛慌忙伸手扶住老爷。
癞头虎恶狠狠地盯住马夫,阴森地说:“你是不是废物?”他的声音令人不不寒而栗。
马夫的脸都白了,颤声说:“是……是……不……不是。”
癞头虎说:“那么你为什么连老爷也扶不稳?”
因为老爷太肥太胖了。但马夫不敢这么说,他浑身像打摆子一般抖了起来,说:“我……”
癞头虎说:“既然你是废物,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丢人现眼么?”他的眼中瞳孔已收缩,就像是将要扑击猎物的老虎。
马夫瞪着癞头虎,他的咽喉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扼住,连声音也发不出一点来了。他知道死亡已接近他。
老爷却突然挥手说:“饶了他。”
癞头虎说:“老爷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仁慈了?”
老爷悲哀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善。”
野牛急忙说:“老爷长命百岁,怎么会死?”
老爷长叹说:“但这次我恐怕难逃劫难了。”他又长叹一声,说:“金蜂飞侠的追魂夺魄,无所不在,天上地下,没有人能够逃得过金蜂飞侠的追魂夺魄的,你们知道么,有一种叮人的蜂子,叫金蜂,叮咬上谁,谁就得死。金蜂飞侠是人,人当然比蜂子更厉害。”
野牛说:“老爷会例外的。”
癞头虎说:“因为老爷找到了金毛狮郎。”
野牛眼中露出一种漠视的冷芒,口中却说:“对,我们找到了金毛狮郎。”
癞头虎说:“世界上倘若还有能够对付金蜂飞侠的人,这人就是金毛狮郎。”
老爷说:“但愿如此。”
那几乎已魂飞魄散的马夫这才回过神来,连声说:“谢老爷,谢老爷。”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老爷,再不敢有所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