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的脑袋显然也知道墙下的人发现了他。
眼睛眨巴眨巴,透出十分的清澈的迷懵,眼睛瑟缩两下,最后试探地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清冷被微笑的甜意打破,薄唇皓齿,整个脸像披上了一层光芒,直晃到了人心里。
芳华不禁咽了咽口水,她后知后觉,原来不管女人年龄多大,见到好看的,还是会馋。
眼里的画太美,芳华不忍开口打破,她总觉得这般人儿该捧在云端好好供着,她这般的俗人要是碰了,只会给这神仙人儿添了俗气。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没人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芳华贪婪地想多看几眼眼前人,看着看着不禁发现了眼前人的一处妙用。
她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容易被摄了心魄,精力都在研究眼前人的脸怎么能生得如此好看,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眼型、眼距、嘴形、脸型……
以至于她忘了现下身体的难捱,便更加专注得抬头朝墙上瞅。
墙上人初时被盯得还有几分不自在,后面已经习惯了芳华的目光,回看着墙下的脸。
两人就如此相看了许久,直到……
“你胳膊掉了。”
清凌凌的声音在墙上人嘴唇张合的同时响起,带着几分稚气,还有些恼怒。
他不高兴了?不高兴什么?
一个动作维持太久,芳华的大脑已经空洞,一时没反应过来墙上人的话意,条件反射地分析了他的语气。
墙下芳华还是没动作。
“胳膊掉了!”
恼怒更明显了,溢于言表了。
芳华条件反射完,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一个激灵。
不是,胳膊掉了,谁的?
忙低下头看自己的,胳膊还在,不是她的掉了,只是太久没专心控制垂下来一些,动作有些不标准。
垂下?掉了?
芳华忽地反应过来墙上人的意思,不禁暗自吐槽,这个语言表达能力真的太迷人了。
想起刚刚墙上人说话时带出的几分稚气,一个念头闪过。
她虽看不见人的全身,但是看面容还是能看出人已经长开许多,刚刚盘在墙上的胳膊看着也像是十四五岁的男儿郎的臂膀,这个年岁的正常儿郎应该已经趋于成熟了,断不会说话调子如此稚气。
她想再确认一下墙上人的年纪。
摆好动作,再抬头看上面,人已经不在了。
芳华心里闪过一丝遗憾,随即收敛心思,看日头,时辰也快到了。
她在日头下又站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时候,忙收回动作,双手双腿早已麻木僵直,走路带着酸疼。
阿娘自运着一车酒去了前院,一直没再到后院,她刚刚被那少年吸引了注意力,这会儿才想起来阿娘。
芳华忙提快步伐,忍着酸痛入了前院,木板车停在酒坊后门口,车上的酒已经搬空了。
四周不见阿娘,她忙进了酒坊,搬出的酒都已经安置在大堂往里的背阴处,阿娘一个人坐在柜台后,直愣愣的,仿若灵魂飘游,静默得像是没了生气。
芳华不禁有些心慌,她突然有些害怕,“阿娘!”
她忍着声音的颤抖想要唤回阿娘的心神。
韵酿沉寂的心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回,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恐慌,搅得她心里发酸。
今日原也和往常一样,下午搬酒这事她常做,家里只她和女儿,虽是卖酒迎客,但也断没有叫外男直入家门的,万一引狼入室,那她母女二人就遭殃了,所以每隔几日会运几坛酒到酒坊大堂处。
今早应着魏三哥在,是囡囡她爹曾经的同袍,平日帮了家里许多忙,所以才带着进了院子,但明日要交军队的酒,大堂没有那么多的储量,来的人也定是多些,她得先在大堂备好,明日直接让人进大堂搬酒就是。
下午搬酒初时她还如往常一样,可到前堂挪酒快了了的时候,忽地就失去了气力,晕了过去,这事是从未有的,所幸堂前门里面锁了,没叫外人进来欺负了去。
她不久就醒来了,大抵晕了两刻钟的样子,起来身上还是没有气力,只得挪到柜台处歇息。
她想,这大概是上天给她的警钟,她得快些了。
她虽早知道从那天开始她的生命就要快速消逝,心里早也准备好了,可到眼下亲身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还是有些接受不及。
不知她还有多少时间陪着她的囡囡,不知她还能护着她到几时。
她的囡囡啊,定要平安顺遂的。
眼下芳华来找她,幸好她身体已经恢复如常,安抚着芳华继续朝后院搬酒去,已经申时中了,要快些了,傍晚还要开门卖酒。
这回没撇下芳华,母女两人齐心协力搬齐了25坛子酒,回了前头正好开门做生意。
傍晚的生意显然比上午好些,来打酒的多是些糙汉子,身形魁梧,操着一口豪迈得像骂人的方言,拎着酒坛子喊着阿娘打酒。
芳华今日也换了身粗糙的布衣,足够宽松,遮住她姣好的身形,珠钗粉黛皆未施,出房时,阿娘还嫌她脸太白净,拉着她回房用青黛点了几颗位置刁钻的痣。
临出房,她从铜镜瞅了一眼,阿娘的手艺没得说,经验丰富啊,鼻尾右侧一颗,左边嘴角下一颗,都是极为破坏面相的。
看着惯会馋嘴耍滑的小掌柜芳华兢兢业业地帮着客人打酒,实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认得酒类就行了。
每种酒都有两个专用的勺子,一大一小,一小勺正好二两酒,一大勺是一斤酒,十分便捷,省了称重。
韵酿站在柜台前低头打着算盘,不时抬头看几眼芳华。
囡囡看着是个勤快不怕苦的,学得也快,酒坊前头的事她只讲过一遍,她就能上手了,眼下就差这算盘还不会拨,识字也是个问题。
虽这边境小县,女子多是不识字,可那是没条件的人家,她家就这一个孩子,自然要比那些多儿多女的人家要养的细一些,识字总是要更明理识体些。
正打着酒的芳华丝毫不知,她阿娘又给她加了课业。
吃了三顿阿娘做的土锅炖,芳华总是忍不住,以看过阿娘做饭,自己也想试着做饭为理由成功混到了锅铲。
上午买的菜和肉还剩一半,芳华炒了个小炒肉,没有现代那么多调料和淀粉,肉只简单用盐腌了一下,炒出来虽不及现代那样嫩滑,但也还是很香的。
前几日只帮厨了下,今日亲自做,才发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酱油和醋,酱油不如现代的那般鲜咸,醋确实出其的酸香。
又看了家里的米面,米不多,大概十斤的样子,面倒是多,一大布袋,已经吃了大半袋,北方确实吃面食较多。
芳华在现代就是老北市人,吃食虽不是日日面,但也一日面一日米的,后来到南方上大学,天天吃米, 硬是吃厌了米,后来有些钱了,还是回了北边。
今日有些晚,蒸馒头有些晚,改天再做,今日简单的做了疙瘩汤,放了两个鸡蛋搅匀,放了葱提香。
晚饭简单却满足。
芳华喝了两碗疙瘩汤,有些撑,看阿娘竟喝了三大碗,有些惊。
“阿娘,可要出去消消食?”芳华适时邀请。
韵酿不禁有些尴尬,她虽是女子,但日常消耗大,饭量要比寻常女子大些,但今日属实吃多了。
那疙瘩汤确实香。
唉,姑娘在外面定是受了罪的,小小年纪就做得一手好饭,没受罪怎么可能。
韵酿更加心疼芳华了。
只应了芳华,母女两收拾好桌碗,一起出门,却是没往前堂出门。
韵酿带着芳华从后院的小门出了街,不像前门出去多是低矮的土屋,后门出来所见都是大些的青砖房,院墙有青砖砌的也有平整的土砖砌的,居住环境比前头要好上许多。
芳华原先就觉得家里前院后院合起来要比寻常院子大一倍多,如今看这后门对着的富贵些的巷子,心里有了答案。
她家的房子大概是两个宅子的地皮合在一起的,她家还真小有资产啊!
芳华暗暗自傲,“阿娘,咱家房子怎的如此大?”
韵酿带芳华从后门出来,原就是想她再熟悉熟悉家外边的情况,见芳华问,也畅快地和芳华聊着家里房子的由来,顺带着介绍介绍周围的邻居,免得日后两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