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塔吸进去的空气,是卡文用血液降过温的。
这是卡文能想到的在这种高温之下保住乌塔性命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在尽可能的给乌塔降温。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卡文在跳下来之后,勉强接住了乌塔,但是因为混乱的气流根本飞不起来,他只能随着气流贴在了墙壁上,运气不错的是,这块墙壁上原本的金属板刚好脱落了,露出了石质的山体。
虽然因为那个金属球的炙烤,石壁也已经相当热,但是既然是石质,就可以开凿。
卡文把乌塔背在身上,原本想要用血锥挖个洞出来,但是凿了两下就发现不太可能,他只能转变思路,开始把血液深入石壁的缝隙之中。
这是从林铭的招式里面得到的灵感。
往石壁中渗进血液,让血液在石缝里面不停地延伸,尽可能的深入山体,终于在他探索到一定深度的时候,感受到了本应属于山体的冰冷的触感。
看到乌塔已经因为高温昏迷,卡文知道从这里挖洞逃出去不太现实,只能急中生了个智。
他用血液包裹住乌塔,然后在石壁之内,探索出了一条“管线”。
卡文开始让血液在这条管线中循环,用山体的温度,冷却血液,然后用血液给乌塔降温。
同时他给乌塔的口鼻处留出了空气仓,往里面装入冷却过的空气。
卡文就这样在极快的时间之内,构筑成了一个简易的维生装置,在林铭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靠这个维生装置稳定住了乌塔的生命体征。
林铭看到卡文这口棺材中伸出的连接石壁的管子,就明白了卡文在做什么。
但是他没工夫称赞卡文的天才水冷设计,因为他也快撑不住了。
不过好在卡文发现了石壁。
既然有石壁,就有土壤,有了土壤,就是林铭的主场了。
林铭到了这个关键时候,也就不维持自己的人类形态了,他直接变成一团菌丝贴在了石壁上,把随身的重要物品裹进菌丝团里,用这种形态,开始顺着缝隙扩展自己的菌丝。
他的菌丝,原本因为高温的炙烤已经萎缩成很小一团了,但是一旦接触了土壤,林铭的菌丝体就开始迅速的修复。
因为这个房间的温度足够高,石壁后面的土壤并不是坚硬的冻土,林铭的少量菌丝也能直接穿透。
稳定住了菌丝的量之后,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挖。
直接从这里挖出去。
这座山的结构图,基本已经被林铭记在脑子里了,在石壁的后面,应该没有其他空间了,虽然中间隔着厚厚的山体,但只要把这层阻碍挖穿,就能回到外面。
打定了主意的林铭,开始在卡文旁边疯狂的挖墙。
先用菌丝渗进岩石缝隙,再通过吸收了养分之后菌丝的膨胀,把岩石的缝隙扩大,再用自己的法杖当做钻头,往岩石里面开凿。
林铭挖动墙壁的速度非常之快,他一边处理遇到的坚硬石头,一边往外搬运挖出来的碎石和土壤,不一会,林铭就已经完全的钻进石壁之中了。
估计获也没料到,林铭和卡文会用这种方式保住了乌塔,并且还能突破这个热气笼罩的房间。
林铭原本认为前面只是厚厚的山体,就一心想要快点挖穿,但是挖着挖着,他忽然在自己挖出的洞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敲击墙壁的“咚咚”声。
而且越往前挖,声音越清晰。
林铭用世界丝确认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道石壁后面,还有一个房间,而且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在对着墙壁挥拳。
林铭这时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整个地下空间的四壁全是金属板,只有这一个区域的金属板脱落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人经常对着墙壁挥拳,长年的震动,让金属板脱落。
林铭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前面的空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他也没管那么多,直接用法杖钻穿了两个空间之间的阻隔,然后开始用菌丝扩大这个通道。
他的法杖刚钻透墙壁,对面的挥拳就停了下来,似乎被忽然从墙里冒出来的钻头吓了一跳的样子。
林铭把墙壁破开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洞,然后在这一端把菌丝伸出,继续扩大洞口大小,在另一端用菌丝拖住了卡文和乌塔,开始往洞里面拖拽。
因为乌塔还背着那柄大剑,所以拖拽的时候相当麻烦。
经过不屑的努力之后,林铭终于把洞口的大小扩大到了能让卡文和乌塔通过的宽度,他卖力的先自己爬出洞口,然后把菌丝扒在洞口上,用力地把卡文和乌塔往外拽。
林铭一边拽,一边慢慢的恢复了人形。
“出来……是不是卡住了……哎呀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抱着那把剑……”
就在林铭咬牙切齿的把卡文和乌塔往外拉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颇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需要帮忙么?”
林铭扭回头看了一下,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只穿了内裤的身材壮硕的男人。
男人的头发和胡子都很长,看起来似乎从来都没修剪过,他的体型并不高大,但是身材却结实的出奇,整个身体看起来就仿佛是肌肉组成的机器。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林铭听到他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林铭还是点了点头。
“拜托了,帮我往外拉……”
那人听到林铭需要自己帮忙,就伸出手直接拉住了林铭,然后猛地用力往外一扯。
这一扯,差点把林铭的菌丝体硬生生扯成两半。
林铭完全没料到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也多亏了这人的怪力,卡文和乌塔被直接从洞口里拉了出来,“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铭见卡文变化成的血棺已经出来了,就赶忙用菌丝封闭了还在往出喷薄热气的洞口,然后拍着棺材焦急的喊道:
“喂!卡文!卡文!”
卡文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温度的降低,血棺慢慢的融化,重新变回了人形。
在血棺之中的乌塔,依旧在昏迷。
卡文因为彻底转变了形态,所以身上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全都掉到那个发热的金属球上被烧成灰了,他现在是全身赤裸的站在林铭面前。
林铭倒是也没顾上这么多,他得先确认乌塔的情况。
乌塔的体温依旧很高,她眉头紧皱,还在昏迷状态。
“水,有没有水?”
那个只穿了内裤的男人听到这话,从一旁的水缸里用木桶舀了一桶水递了过来。
林铭觉得用碗和杯子一类的器皿给乌塔喂水太慢了,就直接伸出菌丝,一端沁进水桶里,另一端的菌丝塞进了乌塔的口中。
菌丝的导液能力本来就很强,林铭用这种方式慢慢的给乌塔补水,同时用浸水的菌丝缠满了乌塔的全身,用这种方式来降温。
过了一会,乌塔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了,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体温也开始稳定。
林铭这才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卡文,点了点头,示意他乌塔的情况好转了。
卡文也松了口气,毕竟刚才的那种维生方法,也是他急中生智想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就在林铭和卡文进行欣慰的眼神交流的时候,身后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个……打扰一下……”
林铭暂时还不能把乌塔放下,只能用抱着乌塔的姿势回头看了看这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位,但是多谢您刚才出手。”
其实林铭脑袋里的疑问多到数不过来。
这个结构图上完全没有标识出来的房间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在这?这个地方怎么看都像个牢房,他有为什么对自己和卡文完全没有敌意而且毫不惊慌?
不管是谁,看到墙上开了个口子,然后爬出一堆丝丝络络黏黏糊糊的东西,然后还要往你的房间里搬一口透明棺材,任谁都应该起疑心才对,可为什么这个人如此淡定?
男人很好奇的摸了摸脑袋。
“我……不大会说话……你们……是什么?”
“我们……嗯……”
这还是林铭第一次因为自我介绍犯难。
总不能说我们是被你们夫人从上面扔下来的。
“我们……是在这里迷路了,嗯。”
这话说出口,林铭自己都差点没笑出声。
他原本以为这个拙劣到明显有些应付的回答会让对面的男人生疑,但是这个男人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迷路了呀……”
林铭这时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好像有点问题。
他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发现房间里,仅仅有一张床,一个水缸,一个勉强能称之为厕所的地方,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铭看向男人的床,发现床上还有几本书。
但是书和书之间的内容相差相当大,有儿童绘本,有学术研究,还有机械图册,甚至还有完全没有什么意义的账单报告。
这些书本并不像是拿来给人看的,更像是一堆废弃的纸张没有地方扔直接堆在这里的。
而且这个房间里最具有违和感的地方,是房间的门。
这扇门是全金属材质,关的死死的,而且,从房间里看,门上没有把手。
门朝向内侧的一面光秃秃的,这就已经表明了,设计这扇门的人,根本就没想让门里的人开门。
这里,确实是一间牢房。
林铭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人,好奇地问:
“你……是谁?”
这个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爽朗,笑着回答道:
“我,我叫司明。”
“司明?”
“对,司明。”
“你是司家人,为什么会在……在这种地方?
“我不知道,爸爸和姐姐说是为了我好,就把我关在这儿了。”
爸爸……
林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的爸爸,是司家的主事人,司镇时?”
司明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略微迟疑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嗯,他们说是的,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在林铭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司明听到这些声音,转头对林铭和卡文说:
“有人来了,我房间里所有能动的东西都会被带走,你们要不,躲一躲?”
林铭听了这话,只能又带着乌塔和卡文躲回了那个他们挖出来的洞里。
好在林铭和卡文都可以改变身体的形状,所以钻进洞里也不会很挤。
林铭小心翼翼的用菌丝附着尘土修复了洞口的外侧,让这个破洞没那么容易被看出来。
他们刚躲起来,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林铭用世界丝感受了一下,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原本还带了两个随从,现在两个随从正站在门外,在女人进屋的时候,两个随从还叮嘱了一句:“大小姐,注意脚下。”
大小姐?
这个女人,就是司家的长女司白?
林铭用世界丝观测者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女人看着司明,似乎很心疼的样子。
“委屈你了,司家人……不应该在这种地方……”
司明笑道:
“没事,我还挺习惯的。”
“那你每天都做什么?不会很烦闷么?”
“我可以练拳,可以读书。”
女人沉默了许久,继续说到:
“父亲……越来越不对劲了……司青他倒是一直都疯疯癫癫,司墨也是,除了机械,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司赤……如果让司赤发现你的存在,你必死无疑,所以要再忍一忍。”
林铭在脑袋里面不停的缕关系。
过去丰富的肥皂剧观影经验,让林铭马上就有了假设。
如果这个女人是司白,再结合她刚才说的司赤想要杀了司明……
司明,可能是司镇时的私生子,司家其实并不是有四个孩子,而是有五个。
但是司镇时却不想暴露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就把他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把他“保护”起来。
这其中的缘由,应该就是贵族最常见的家庭问题——继承权争夺了。
现在东成动乱,司镇时被获操控,作为长子的司赤,理应获得继承权,但是很有可能司镇时并不想把继承权交给司赤。
从刚才司白的描述能够猜出,司赤的行事作风,多半也是残暴乖戾的。
就在林铭脑补剧情的时候,司白又说到:
“司赤可是妄图要杀掉自己父亲的人,父亲当初让你回到司家,想必是有自己的思虑……但是现在的父亲已经无法主掌大事……”
这下林铭就懂了。
司赤,有可能是想要弑父夺位。
而且司镇时可能也知道这一点。
这一对父子,极有可能已经剑拔弩张,所以司镇时才召回了自己的私生子司明,想着如果真的逼不得已杀死了自己长子,那未来的继承权就将交到司明手里。
但是世事无常。
就在司家的权力斗争已经白热化的时候,获,来到了东成。
获给了司镇时一个别具一格的解决方案:
长生。
只要自己永远都在位,就无需再考虑继承人问题。
一切,就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