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铭遇到了司明,并且和司墨汇合的这一夜,获和阿恩丝,两位蜘蛛正在进行一场触及世界线的谈话。
获把林铭他们几个丢到地板下面之后,阿恩丝也没有很慌张,她甚至在想,如果林铭就这么死在这,那自己看到的那个世界毁灭的未来,是不是就能避免了。
获在确认林铭他们已经掉下去之后,迈着步子走到了阿恩丝面前。
阿恩丝看着获,忽然间感觉有些拘谨。
虽然她是蜘蛛,但是获的能力依旧会发挥作用。
阿恩丝眼里的获,也是美到让人两腿发软的程度。
获在阿恩丝身前站定,忽然伸出手,慢慢的抚摸起了阿恩丝的额头。
“眼睛……蜘蛛的眼睛……”
阿恩丝听到这句话,忽然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蜘蛛的眼睛。
能看到未来的眼睛。
阿恩丝最近也听说过一些“夺取”魔神种能力的传闻,她有点担心获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自己未来视的能力。
获看到阿恩丝被吓得不轻,转过身摆了摆手,示意阿恩丝不必紧张,自己晃着腰身,又坐回了床上。
“我不会抢走你的眼睛,那种事情我做不到,我想要做的,还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件事情。”
“你还在收集人类的灵魂么?”
“是的。”
“为什么?”
听到阿恩丝的问题,获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你这只蜘蛛,和我们终究不一样……”
阿恩丝听到这句话,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她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看着获那种百媚千娇的脸,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
“人类的灵魂……到底能用来做什么?”
获听到这句话,忽然对阿恩丝招了招手。
“来,跟我来,给你看一些东西。”
阿恩丝虽然心有抗拒,但还是跟着获走了过去。
获走到房间的墙边,推开了一扇暗门,暗门里面是一个小隔间,获先自己走了进去,然后又对着阿恩丝招了招手。
阿恩丝走到了小隔间里,获把暗门重新关上,然后阿恩丝就听到四周响起了机械运转的声音。
原来这是个电梯。
阿恩丝从失重感上能推断的出来,电梯正在下降。
下降持续了相当久的时间,久到阿恩丝认为自己已经到了地心深处了,电梯才停了下来。
阿恩丝在电梯逐渐下降的过程中,觉得身边变得越来越冷。
获倒是依旧一身轻飘飘的衣服,完全不为所动。
电梯门打开之后,是一道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长廊。
获带着阿恩丝,开始在长廊里面前进。
阿恩丝,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听过获发出的声音来判断获的位置。
阿恩丝倒是不怕获会对自己不利,因为获也知道阿恩丝的能力,她就算是死在这,也会在其他地方继续转生。
所以阿恩丝甚至可以通过自杀来规避掉其他的麻烦,虽然会浪费掉相当多时间重新觉醒,但是在必要时刻,她依旧可以用这种方式“脱身”。
获一边往前走,一边和阿恩丝说着一些奇怪的话题。
“你觉得,自己是完整的么?”
“完整?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并不完整……”
“我倒是没有这种感觉。”
获听到这个回答,前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开始往前走。
“果然,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还是偏向那一边的。”
“你是说我……更偏向人类那一边?”
“是啊……人类,你要知道,人类是能坦然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上的,但是我们不能。”
获说道这个话题,忽然叹了口气。
“我们蜘蛛在这个世界上,原本是如岩石,如树木一般的存在,我们与世界一体,我们从不会思考‘存在’这件事的意义,但是后来,这种状态被破坏了。”
阿恩丝其实并不了解蜘蛛的过往,她听到获的这些话,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获继续说到:
“是外来者打破了这一切,他修改了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拥有了类人的形态,我们被完全改变了。”
阿恩丝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说这些……我不懂……”
获在黑暗中的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获忽然的沉默让阿恩丝很慌张。
忽然之间,获的手摸到了阿恩丝的胸前。
“噫!你,你干嘛!”
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她的身体就像一条柔软的蟒蛇,贴到了阿恩丝的身上,并且缓慢的蠕动着。
获的手一直没有离开阿恩丝的胸口,她一边在黑暗中摸索,一边嘴里喃喃自语。
“我们很寂寞。”
“什么……什么寂寞……”
阿恩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感官变得很奇怪,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获的能力使然。
获把嘴凑到了阿恩丝的耳边,开始小声的喃喃自语。
“我们……原本是能听到这里的声音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就按在阿恩丝的胸前。
“你说能听到……”
“没错,能听到的,我们本为一体,思绪无你我之分,我们本为坚定的存在,与世界如榫卯般完美嵌合。”
说到这儿的时候,获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阿恩丝不停地喘着粗气,她现在头晕脑胀,思路变得七零八落。
然后她就听到了获充满哀怨的声音。
“但是忽然有一天,我们的连接消失了,所有声音都不见了,从那时开始,蜘蛛便散落于世界,你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么?”
获的手上暗暗地用力,就像是强忍着愤恨一般。
阿恩丝痛的已经快哭出来了。
“但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获手上的力度更大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和你有关系……因为那一天,蜘蛛魔神阿恩丝,诞生了。”
“诶?”
阿恩丝忽然愣在了原地。
她,还从来没听过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
她只知道自己是蜘蛛魔神,但是和获这种自称蜘蛛的人又不太一样。
现在她听到获说的话,脑中的知识,忽然像一张网一样开始逐一连接了起来。
而获,则回忆起了相当久远的往事。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天。
那一天,既是蜘蛛的诞生,同时也是蜘蛛的灭亡。
获伏在阿恩丝身上,她经过刚才的情绪起伏,似乎很是疲惫,就这么贴在阿恩丝胸前,开始了自己的倾诉。
她要说的,是关于蜘蛛的痛苦故事。
原本,蜘蛛这种存在,是独立于一切生物之外的,蜘蛛们强大,安稳,平和。
他们心灵相通,并没有你我之分,他们虽然并不是“一”,但是因为思维互通,所以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与这种心灵联通相对应的,是他们可以做到身体的融合。
直到第一位人类的出现。
原初人类,并不认为蜘蛛的存在是正常的。
他总觉得,蜘蛛的存在方式,对于世界来说是一种反常。
所以他尝试着创造了蜘蛛魔神,阿恩丝。
在阿恩丝诞生的那一刻,蜘蛛之间的关系,如冰川融化一般,瞬间崩毁。
他们忽然间,听不到了同类的声音。
原本的蜘蛛,没有语言,他们只靠意念,就可以知晓同类的想法。
对蜘蛛来说,这种连接状态,是幸福的。
但是在远处人类创造阿恩丝的那一刻,阿恩丝作为蜘蛛魔神,统管了所有“生物”状态的蜘蛛,这导致了蜘蛛群体之内能量的失衡。
蜘蛛的心灵互通状态,开始受到了干扰。
从这时开始,他们能在同类哪里感受到的,只剩下了杂音。
蜘蛛们在一瞬间陷入了名为“孤独”的地狱之中。
他们从未体会过,独自生存的感觉。
他们像个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存在的新生儿,但是他们和新生儿不同,他们对“我”这种存在方式,感觉到万分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又加重了蜘蛛之间心灵交流的困难,杂音变得更加刺耳,在这种恐惧和孤独的折磨之下,有一些蜘蛛开始崩溃。
他们为了逃离这种陌生的存在方式,选择了自我崩解。
他们开始了无限制的自我分裂。
将自我分裂成无数又无数的蜘蛛,最后将自己完全退化成动物态,变成蜘蛛魔神麾下虫豸。
到最后,坚持住没有崩解的蜘蛛,只剩下了八个。
他们是蜘蛛中坚持到了最后的个体,他们在名为“我”的折磨中渐渐地找到了生存方式。
他们开始想要尝试语言,开始思索“我”的意义,虽然最后得到的结论依旧是绝望地,但是他们八个,还是存活了下来。
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阿恩丝听到这,忽然试探性的问道:
“问题……是那些杂音么?”
获的身体十分绵软,阿恩丝能通过皮肤感受到获身上的起伏,不知道为什么,阿恩丝觉得获在说这些的时候,非常的……脆弱。
获轻叹了一口气。
“是的,杂音,八位蜘蛛,终日被杂音折磨,而且,有了‘我’,也就有了‘他’,也就有了蜘蛛过去从未感受过的,属于心中的恶魔。”
阿恩丝很好奇:
“是什么?”
获冷冷的回答道:
“隔阂。”
八位蜘蛛,因为不能做到心灵互通,又被耳边无休止的杂音折磨,开始互让排斥,疏远,并且对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人类,产生了愤恨。
他们想要复仇。
八个蜘蛛虽然失去了心灵互通的能力,但是因为本身的实力强大,所以依旧可以强行进行融合,成为一个实力超出认知的个体,并以此对那位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的人类宣战。
但八个蜘蛛,还是想错了。
因为耳边充斥着杂音,他们虽然强行融合,但因为互相离得距离太近,杂音被成倍的放大,他们的融合体虽然强大,可刚来到原初人类面前,战争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无法支撑。
折磨他们的,是孤独。
诡异的孤独。
能听到,但不理解,明明是话语,但无法感受,那些杂音,可能是命令,也可能是安慰,也可能是咒骂,其他同类的话语,可能是真心,可也能是附和,也可能是谎言。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曾经本就是一体的蜘蛛来说,都是酷刑般的折磨。
而原初人类,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原初人类在听到了蜘蛛难以停歇的哀嚎之后,明白了他到底做了什么。
蜘蛛无法恢复原样了,他创造了阿恩丝,打破了蜘蛛之间原生的能量平衡。
他也感受到了,一直作为聚合体存在的蜘蛛,是承受不住“我”这种存在方式的。
所以原初人类,做了一件他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抹消了蜘蛛耳边残留的杂音。
所用的方法,就是修改蜘蛛的灵魂。
为了让这八个蜘蛛能够接受自己的存在,远处人类,用制造魔神种的方法,削弱了蜘蛛身上原生的部分,让他们成为了更加接近魔神种的存在。
但因为蜘蛛魔神已经有了阿恩丝,所以这八位蜘蛛,成为了不属于生物,也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魔神种的独特存在。
杂音,消失了。
八个蜘蛛也彻底失去了融合的能力,他们拥有了类人的身体,也拥有了一部分人类的思维模式。
但是,人类的灵魂,和蜘蛛原生的灵魂,终究会有不合。
蜘蛛们,终于不在被无尽的杂音折磨,孤独感也不再那么如针芒入目一般难以忍受,但他们,依旧会难以接受自己的存在。
在八个蜘蛛刚转化成人类后,蜘蛛,曾经尝试过以这种方式生存下去,但不久,八个蜘蛛中的其中一个,就忽然间选择了自我崩解。
这个蜘蛛并没有把自己崩解成完全零散的动物态,而是把自己退化成了感知不到“我”的残损状态,他放弃了能力,放弃了自我,放弃了同类,开始像一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在世界上游荡。
阿恩丝听到这里,想要伸手扶起获,她一伸手就碰到了获胸前一片绵软,赶忙有把手缩了回来。
获感受到了阿恩丝的手,轻声说道:
“我先说到这,剩下的,过后再说。”
“那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阿恩丝说了这话之后,获并没有动,反而是在黑夜里直接抱住了阿恩丝,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想获得快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