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司青,确认了一下他还没死。
要是自己失手一棒子敲死了司家三公子,那事情可就大了。
卡文蹲在地上,手里握着血刺戳了戳司青,见司青没动静,抬头一脸茫然的问林铭。
“你把他打晕了,然后呢?”
“然后……”
林铭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哦,对了。”
林铭想起司青在人格切换之前,把资料锁在了柜子里。
他到司青身上摸了半天,最后在白大褂内侧的衣兜里,找到了钥匙。
来到了柜子前,林铭刚要开锁,忽然警惕的停下了。
他得先确认一下这个柜子有没有机关。
用菌丝在柜子的各种缝隙都探了个遍之后,才放心的打开了锁。
柜子里,是厚厚的一摞一摞的资料。
奇怪的是,这些资料用的纸和字迹都不太一样。
资料整体来说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整齐的图文并茂的设计图,另一部分是在草稿纸上“随意”写下的几句话。
之前林铭看到的那个信仰与灵魂的关系,就是写在草稿纸上的。
看来写这些内容的,并不都是同一个司青。
林铭把资料翻出来,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
这些资料带给林铭的冲击力,可以和他第一次知道蜘蛛的存在时相提并论。
从这些资料里林铭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获要抓捕光明教派的人。
教派的人,是特殊的。
按照司青的研究,光明教派的人,属于“找到了钥匙”的人类。
如果要作比喻的话,就相当于每个人类的灵魂深处,都自带着一把锁,这把锁的来源是所有人类灵魂的最初形态,也就是原初人类。
只要掌握得当的方式,人类就可以打开这把锁,而目前所知的能打开锁的方式,就是光明教派的信仰。
准确的来说,打开锁的方式并不是信仰本身,而是教派之中流传着的其他事物:
比如祷告的经文,密传的符号,超度的仪式,传说的讲述,神像的样子……
当这些因素聚集在一起,每天都在这些元素的包围之中生活的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触及到灵魂的本源。
到达这个阶段之后,只要加以引导,教众就有可能获得本属于原初人类的些许能力。
●这些教众,被称为拥有了“原初的资格”。
这种能力被称作“仪式”。
这份能力也并不是什么“神赐”,它本就是人类灵魂自带的潜能,只不过教派将这种潜能开发出来了而已。
“嘶……”
林铭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细思极恐。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就说明人类其实可以更强。
就好像在人类繁衍的过程中,有人刻意的从中作梗,弱化了人类的强度一样。
林铭继续看下去,发现获和司青在做的事情,就是通过教派的这些具备“原初资格”的人员,重新获得那种被称为“仪式”的能力。
在司青的笔记中,写到教派的仪式似乎试穿过相当久的时间,但是又在司家的家传古籍里找到了一些相关的记载。
然后获将二者进行了整合,发现了司家的祖上其实也是原初资格者,并且司家的古籍里完整的记载了原初资格者应该怎样启动仪式。
而接下来,司青就开始按照获的要求,开始了研究。
虽然司青没有明确写出获的要求,但是从研究的方向也能推断出来,获的要求是,将自己的灵魂进行补全,使其成为更“完整”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获得需求提的不是很精确,林铭发现司青在笔记里有相当长篇幅的对“完整”这个定义的分析。
司青最后对获的需求分析结果是,他认为获想要让自己的灵魂变得更稳固。
后来在司青的研究过程中也确实发现,人类的灵魂,是纯色的,而魔神种的灵魂,是混杂的。
但是在描述获的灵魂的时候,司青打了个问号。
然后就是关于面前这个巨大装置的说明了。
这台装置,是司青想出的最终解决方案。
因为“仪式”需要光明教众来启动,但是每次启动仪式,都会有教众承受不住仪式对灵魂的压力而丧命,所以司青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用机械,来替代人类。
司青在之前的实验里,已经能做到让教众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成为就算受了致命伤也不会立刻死亡的存在。
然后司青将这种生命力经过加强的个体作为仪式的发动者,就能做到用同一批教众多次启动仪式的目的。
以此为基石,司青造出了这个装置。
这个装置里的人类组织,其实,都还算是“活”着的。
他们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作为能源启动着一次又一次的仪式。
可就算如此,这些灵魂也终究会消耗殆尽,他们需要新的光明教派信仰者,需要新的拥有原初资格的人来作为这台装置的能源。
所以司青才在今天启动了机器,就是为了探明东成只能还有没有隐藏的教众。
然后,乌塔就被发现了。
林铭看完了这些,终于把事情捋出了一个脉络。
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装置,有些拿不定主意。
卡文看到他在犹豫,好奇地问:
“怎么,你想把这玩意砸了?”
“说实话,这东西越看越恶心……”
“那砸了?”
“不。”
林铭觉得有点难办。
从目前他知道的情报来看,获的目的,其实就快要完成了。
司青是个天才,而且,他不是“一个”天才。
司青本身是三个天才,共处在一具身体之中。
林铭从笔记里甚至能看到这三个人因为研究方向而吵架,某一个人格会很气愤的写下咒骂的话,然后其他人格看到后再骂回去。
如果现在林铭在这里毁掉这台装置……那获估计会破釜沉舟和他分个你死我活。
那东成估计就又要重蹈石图罗瓦和萍景的覆辙了。
而且,林铭不毁掉这个装置,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很想知道,蜘蛛,到底能不能被改变。
他现在很想问问祁,但是祁那个洞洞眼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是唯一一个能隐藏自己存在的蜘蛛,所以林铭也找不到她。
林铭忽然很焦躁。
他很难抉择。
毁掉装置,意味着撕破脸皮,开始你死我活。
留下装置,林铭又觉得是在亵渎这些教众的生命,而且只要这个装置在,乌塔就不能再留在城内。
就在林铭还在犹豫的时候,司青忽然醒了。
司青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
“我头好疼。”
第二句话是:
“真的,我的也好疼。”
林铭看先醒过来的是他们两个,不是那个变态,稍稍松了一口气。
司青趴在地上看了看林铭,颇为疑惑的问:
“我为什么头疼?”
林铭面不改色的回答:
“你刚才摔倒自己撞到头了。”
司青沉默了一会。
“我是趴着的,为什么会后脑勺疼?”
林铭依旧嘴硬:
“你刚才自己翻身了,可能是习惯趴着睡吧。”
林铭解除了菌丝,他现在有些事情要问这两个司青。
“你……不对,你们的研究,完成了么?”
司青抬头看了看装置,点了点头。
“完成了。”
“那也就是说,不再需要教派人员了?”
司青看了看装置上的仪表显示,摇了摇头。
“不一定。”
“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有可能会衰减,那就无法正常运行,但运气好的话,或许也可以。”
林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你……”
林铭刚想继续问,就感觉脚下忽然震动了起来。
“地……地震?”
林铭用菌丝抓住地面,稳定住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这阵极强的震动。
震动一时半会似乎不会停下来,就在林铭害怕这里会坍塌,准备先撤一步的时候,忽然听到他们来时的机关走廊位置,有个声音在喊他:
“林铭!你们在么!”
听声音,是司明。
林铭赶紧跑过去,看到司明正背着乌塔,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用手清理着从墙上射出的暗箭。
“司明?”
林铭一头雾水。
司明看到了林铭,直接朝他喊道:
“情况有变,最好先走,外面打起来了!”
“啊?打起来了?谁和谁?”
“全都在打。”
“你说的具体点!”
“司白和司墨一方,司赤一方,获一方,一共三方,事情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啊。
不一样就对了。
林铭和这些司家人,也算是有过深度接触了,他的总结是,司家的脑瓜子,都不太正常。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离开这里,这个牢房主体结构虽然结实,但是依旧有坍塌的风险。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林铭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看司青,司青一脸轻松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加固过的,不会塌。”
“但是可能会出不去。”
“而且我不想出去。”
“嗯,在这里好一点。”
“如果我被埋了。”
“记得救我们。”
司青说完,就自己一个人躲在了那个装置的下面。
林铭见他没有想出去的打算,就没打算理他了,如果把他带出去,万一他那个变态人格发疯也很麻烦。
林铭和卡文跟着司明一起往外冲,林铭看了一眼司明背上的乌塔。
“她情况怎么样?”
“稳定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了。”
“你没有去管司家的事,是因为要照看乌塔么?”
“当然,我答应了你要看着她,不可失信于人。”
“你这家伙……”
因为这阵巨大的震动,机关走廊的大部分机关都被毁了,所以他们一路穿过也没有什么阻碍,出了牢房的大门,林铭抬头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看了一只巨大的机械手,正在空中挥舞。
那只机械手,是从一个平时毫不起眼的房子里面伸出来的,林铭看着机械手,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那只手大概得有二十多米长,手臂上有很多关节,让这个机械臂可以自由的活动。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司墨的手笔。
林铭他们往城区的方向跑了一会,就看到在那个机械手下面,有一个穿着一身重铠,手握一柄长枪的男人。
男人带着护住了整个头部的头盔,所以看不出长相,但是光靠气质林铭现在也能分辨的出来,这个人就是司赤。
在司赤的不远处,通往山顶的长阶上,司白和司墨正站在一起。
十几个机械侍卫挡在他们前面,和司赤手下的士兵互相僵持着。
而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获,正身披着一袭长袍居高临下的站在靠近山顶的位置。
林铭的菇脑有一次过载了。
他戳了戳一旁的司明。
“请问,能解说一下么?”
司明的表情少见的有些纠结。
“司白……大姐发现了司赤通敌。”
“啥?”
乖乖。
真是……意料之外,但是又情理之中。
林铭用手遮住阳光,仔细的看向获的身后,他惊讶的发现,获的身后,有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老者。
那就是司镇时。
司镇时,现在正如他自己所愿,坐在东城这座山的山巅之上,看着司家这场戏剧的终局。
他的生命,剩的不多了。
获在意识到今天司家的事情可能就要有个结果的时候,就唤醒了司镇时,并把他带到了这里。
司镇时,很是开心。
这个已经马上走到生命尽头的一家之主,看着面前拔刀相向的儿女们,开心的笑道:
“和我想的,大差不差……但是……”
司镇时看向了司明,还有司明身边的林铭和卡文。
“但是细节……又稍有不同……还不赖……”
司白,其实早就怀疑司赤通敌。
原因很简单,司赤的气焰,有些高的不合常理。
如果司赤仅仅是有兵权这一个底牌的话,在司镇时闭门不出之后,他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司赤能处处招摇,很明显就是他有其他的倚靠。
但这只是司白的推断,她从来都没有亲自验证过。
直到今天。
司白伪造了司镇时口谕,把司赤骗离了自己的军营本部,然后她自己去军营开始了调查。
凭借着司白在军营中渗透进的人脉,司白很轻松的就得知了司赤通敌的事实。
而且司赤,似乎也没打算继续藏。
他准备最近就直接兵变,直接和外敌里应外合,拿下东成的真正控制权。
司白知道这件事之后暴怒如雷,她无法忍受司家苦心经营的东成以这种方式毁掉,所以在司赤和获直接对峙的时候,直接来到了司赤面前,准备把他通敌的事情宣告全城。
司赤看到司白忽然出现,似乎知道了对方抓到了自己的把柄,就像直接做掉司白,但是他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天才机械师的弟弟。
司墨为了保护司白,激活了自己隐藏在东成山体内的所有机械体。
除了目前的代城墙防御性机械臂和十八个机械侍卫,还有全城的所有起重设施和六十七个简化机械作战型号和地下暗井里的二十八个多足型号机械。
刚才林铭感受到的那阵巨大的震动,就是这些机械体同时启动造成的。
林铭看着面前的阵仗,啧啧称奇。
他扭头看了看司明,问道:
“家庭聚会,你不去?”
司明白了他一眼,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