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昨夜星辰今夜风(8)
作者:易易初梨   夙念成诗忆锦年最新章节     
    “三公子,要是没别的什么事情,那我就带素楝先下去了。”虞槿见天色已晚,素楝也需要休息。
    “稍等,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她,”华璎又恢复了惯常的笑脸,他对着素楝说,“你在我房中可没少摔东西啊,我可都记账上了,以后可要还我。”
    素楝看向他,有些晕眩。不知道为何看到华璎她就开始头疼,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和在浸勤阁的晚上记忆完全不同。在浸勤阁她全身心的愤怒和哀伤让自己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痛难忍,记忆中很多影子一下子涌来,她看不清楚人脸,那些人叫嚣着,簇拥着,像潮水一样向她压来。她惊惧之时,那些人突然全部倒下,地上瞬时长出妖娆的藤蔓,慢慢往上爬,爬上那森森然的高墙。她仿佛被下了蛊,被那些藤蔓缠得无法呼吸,她拼命扯脖子上的盘扣……
    虞槿发现了素楝的不对。早些时候她已经大好,只是此时她为何突然又这样?他抓住她的双手,担心她再次挠伤自己,好不容易才腾出一只手,他试图给素楝把脉。
    华璎见状上前,利落的点了她几处穴道。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瓶子,倒出几粒药丸,就要给素楝服下。虞槿接过药丸闻了闻,没有毒。
    “没毒,也不是解药,只是安神的药丸。我自己用的。”华璎淡淡道。
    虞槿让素楝服下,弯腰欲将其抱走。
    “我劝舒兄一句。或许你此时心中多有疑问,有很多话你觉得不便开口但其实心中早有定论。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为了素楝好,你让我带她回我那里吧。”华璎说完看向虞槿,虞槿似乎还在思考,他低头看着渐渐安静的素楝,她闭着双眼,似乎已经陷入了甜梦。
    “你是医圣自然比我懂,”华璎指着那一片殷红的荷塘,“你多少看到了,也闻到了这花不是一般的荷花。素楝待在这里对她并没有好处。何况还有对面那楼上的小姐,我不希望素楝因为她卷入任何一方。你们只需要在此安安静静地待下去,待事情一完,我自然能送你们下山。”
    “什么叫安安静静?素楝何辜?吴菡何辜?”虞槿看着华璎云淡风轻的样子,“你知道素楝浑身是伤吗?你知道那吴家小姐差点就没命吗?还有这些,”虞槿指着已经陆陆续续挑水上山的人,“他们又有什么错?”
    “医圣果然是医圣,菩萨心肠。”华璎看着下面那些人,“可你从第一天认识我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可你还是救了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后悔?”他仰头看月,抬头迎风,双手慢慢举起,身体逐渐从这楼顶腾空升起。他的周身都有红色的光芒,像那落日的余晖。忽然夜风越来越强烈,直将他外袍吹得向那旌旗飘扬。虞槿的视线随着华璎的飞升往上看,突然发现那天上出现了星星,一颗一颗逐渐显明显,直至华璎飞到荷塘上空高处,底下的挑水者早已经发现了这一异像,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跪拜在地,却没一人发出声音。这夜静得可怕,天上的星星此刻达到最亮。华璎在此时一挥手,荷花花瓣纷纷飞向天空,绕着华璎飞舞。当此时,所有的星星都直往下坠,天空下起了流星雨,而这些花瓣则飞向下面的工人们。他们虔诚的举高双手,捧住手中的那一片花瓣,视若至宝……
    虞槿半生行医,见过不少惨烈的场面,却没有一场能让他内心如此震撼。他在想,华璎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呼星唤月,而这万人跪拜又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华璎飞身下来,逐渐消失在花塘边众人的眼中。直到他消失好久,那些人才恢复正常,开始工作。只是很明显,他们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看到了吧,一切都是自愿。要说素楝,我的确有错,没有及时赶到以至于被绿盈抢了先,但是她现在完全无碍。要是你非把吴小姐的自尽行为怪罪到我头上,那我也不辩解。毕竟我和大哥是兄弟。只是,我希望至少你们俩不要掺和到其中来才好。”华璎说完,往楼梯口看了看,猗猗便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他身后多了一个人。是个老婆婆。
    “这个人是刘阿婆,在海岛上和素楝关系很好。她会和芸香一起照顾素楝,想必素楝醒来也会同意。你要是不放心就住到我那里。”华璎看来早做好了准备,连素楝的朋友也请来了,“你要相信我,我比你还不想素楝受伤。哪日你正式娶了她,我自然什么也不管。当然也要等得到那一日才成。”
    华璎说完,便抢先一步走了。虞槿看着那一池荷花,想起刚刚的事情,又想到明日一早要去崖边探看,实在是不能再次将她一人丢在这里。比起华琮,他更愿意相信华璎。
    他弯腰将素楝抱起,对猗猗说,“我送她过去。你帮芸香把东西收拾好。”他示意老婆婆的在前面带路,自己抱着素楝跟在后面,一行人往浸勤阁赶去。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竟然没碰到任何担水的人,难道是不同路吗?他看看前面的婆婆,虽然年纪很大,但是走路倒很稳。他决定无论如何等到素楝早间醒来,问过她之后再出门。他想到昨日见到的和华琮一起的公子,这位天界赶来神秘人;那些担水者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们大多看起来很幸福很知足……这里似乎掩藏着什么秘密。
    他有些怀念在氓山的日子,也终于明白师傅希望他放下的用心。可是他好像一脚已经踏入这漩涡,如今再想退缩已是不可能。好在他虽然向往宁静,可是也从来不害怕挑战。如今素楝有华璎,瑰云有封过——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愿,但是至少她是安全的。如今最紧急的就是弄清楚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口中的地狱是什么?那峭壁上到底有什么?这样才能找到方法逃出去。
    他不清楚未来的路,但是他还想着有一天能再和素楝一起数星星,看月亮,留心崖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舍不得那种温暖和舒心。
    而这里没有星星,这里的月亮总是圆的,这里一定不是他们的归宿。这里的风已有秋意,似乎带着刺骨的寒冷,他不禁又将素楝身上的毯子裹了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