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衔枝说来s城是出差就是真的出差,和盛恬一起吃完早饭,盯着她吃下药,八点半准时出了门。
将桑医生送出门后,盛恬将空的餐盘和餐具收好,等客房服务过来收走。
她坐在椅子上,低头动手一一回复共事了两周的同事发过来的询问。
看到庄老师说晚点要来酒店看她,盛恬没有半分犹豫就拒绝了。
烧已经退了,药也有按时吃,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回c城。
庄潇韵想让她留多几天再养养病,但她却很坚持,于是庄老师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
接通后盛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庄潇韵不由分说道:
“想明天就回去也行,但我只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就从明天算起。”
盛恬顿了顿,有些无奈地婉拒:
“庄老师太抬举我了,文字我还能沾点边,拍摄就真的无用武之地。”
之前庄老师就跟她提过几次,希望她能参与电视剧拍摄,但盛恬都拒绝了。
她是有心改变封闭的状态,但也需要循序渐进,参与剧本改编是因为自己是原着作者,而且都是文字工作者,沟通起来不算困难。
可是剧组就不一样了,部门众多人势必就多,一下子要接触那么多人,她实在无力招架。
话筒另一边的人听了她的话,恨铁不成钢。
“谁让你去帮忙了?是让你多接触人,多看看,对写作也有益处。”
“可是庄老师……”
“我不管,你自己选择,继续留下,或者半个月后进组。”
庄潇韵态度很明确,盛恬有些头疼。
她知道庄老师是不想看她只当一个在屏幕后面默默敲字的作者,所以有意推她往前走。
这是看得起她,盛恬不能不识好歹。
“您让我再想想。”
听到盛恬松口,庄潇韵这才缓和语气:
“就这么定了,机票买好了告诉方思,让她送你去机场。”
只是她这话说得,像是猜到了盛恬不会在s城逗留。
“呃……不用了,我打车过去就行。”
虽然盛恬还不知道桑医生什么时候结束出差任务,但既然今早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对昨晚的不欢而散选择“遗忘”,加上案子……不出意外,等桑医生这边结束了,他们就会一起回c城。
庄潇韵没同意:“那怎么行?你一个生病的人……诶?是不是有人来接你?”她说到一半,像是突然回味过来。
盛恬没想到她这么犀利,贴着手机的耳朵隐隐发烫,但没有说谎。
“嗯……朋友刚好来s城出差,明天一起回去。”
庄潇韵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朋友啊……那你朋友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盛恬听出她的揶揄,哭笑不得:
“不,不用了吧。”
庄潇韵在另一头忍不住笑了出声,但没再强求,只是说:
“那行吧,也不急于一时,电视剧拍摄至少要三个月呢。”
盛恬:“……”
为什么庄老师这么笃定她会进组?
挂了电话,门铃恰好响起,盛恬起身去开门,让客房服务将餐具撤走。
等房门再度关上,四下重归安静,她重新坐回位置上,支起手撑着头,拇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刚刚吃下去的药开始起效,眼皮有些沉重,盛恬却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
她一大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需要时间来消化,也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
程煦之前与她透露父亲的案子有所进展,说局里领导很重视,为此成立了专案组,聘了犯罪专家参与侦破,还让她别心急,相信不用多久就会真相大白。
不可否认她当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当一个人长期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不管一开始有多么大的决心、信念多么坚定,也会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质疑声里和冷嘲热讽中逐渐动摇,最后被同化。
盛恬本不是容易摇摆的人,更不会为周遭的人与事左右。可在她最意气风发的十七岁,父亲却用实际行动颠覆了她的认知,将不愿相信事实的她置身冷言恶语的漩涡之中,教她不得不低头屈服、接受“现实”……
有这样的经历在先,纵然她现在意志再坚定,也难免“怕井绳”。
好在否极泰来,案子总算有了转机,她所坚持的真相,也指日可待了。
只是盛恬没想到,桑衔枝就是程煦说的那个犯罪专家。
早上得知何毕将父亲遗物和遗书交到自己手上后,他就坦诚了这层身份,并且遗书可能对案子有益,希望她能告诉警方这一点。
如果对调查案子有帮助,盛恬当然不会隐瞒。之前是她时隔多年收到遗物沉浸其中,又认为这是父亲去世前所托,下意识认为与父亲的死无关,所以才忽略了这一点。
经桑医生提醒,她立即联系了程煦,并且表示回到c城后第一时间将这两样的东西送到警局。
思及此,她忍不住摩挲手腕上的佛珠——爸爸,既然您猜到自己会遭遇不测,就应该猜到有今日吧?我希望您猜到并留下了蛛丝马迹,好让我们有迹可循。
桑衔枝是在晚饭之后回酒店的,他还是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先去看盛恬。
得知盛恬睡了大半天,错过了午餐后又拧起了眉心,然后带她下去酒店餐厅吃晚餐。
虽然没有按时吃饭吃药,但得到足够的休息,盛恬气色和精神都好了许多。
桑衔枝在s城的工作也结束了,两人订了明天的机票。
翌日登上回程的飞机,桑衔枝轻叹了声:
“原本想过来出差有两天假期,可以带你s城走一走,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盛恬弯起眉眼,“会有机会的。”
下了飞机,盛恬跟桑衔枝说先不回家,去市局。
两个小时后从市局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路上盛恬都没说过一句话。
桑衔枝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便出声打破车内的安静:
“虽然我未曾见过伯父,但字如其人,他定是个正直且负责的人,也可以看出,他很爱你。”
盛恬闻言侧过脸,杏眸却没有焦点,她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本能地点头赞同。
“嗯,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爱我。”
声音像呼吸一样轻,仿佛随时都随风而散。
桑衔枝不以为然:“会有的。”
盛恬茫然回神,“嗯?”
“一定,”四目相对,桑衔枝认真且坚定地对她说,“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