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被他骤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
    而程洵显然也听见了电话那边的怒吼声，他深邃的眉眼冷了几分。
    黎洛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他。
    只看见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微微绷紧，却看不清他阴翳的眼神。
    他确实不够了解程洵。
    “你说这些干嘛？”黎洛微怒，语气不自觉地加重，“这是我跟你的事，你老是扯他干什么？”
    就算没有程洵，他跟段景榆也不可能。
    说完，黎洛忍不住又站起来，想离程洵远一点。
    却被程洵堵住去路，男人有力的大掌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钉在沙发上。
    黎洛被镇压得生了反意，乌黑漂亮的眸子狠狠瞪了程洵一眼，眼尾勾着薄怒。
    这人简直像一堵冰冷的铁墙。
    物理意义和精神意义上的。
    程洵太强势了。
    掌控欲和占有欲都很强。
    总是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可程洵他不是良人，你更不应该选择他，你和他在一起会吃亏的……”
    “他的家庭背景也很复杂，水很深的，程家的人根本不会认可你的……”
    “你们迟早会分手的。”
    段景榆笃定的声音响在耳畔。
    黎洛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他现在并不想听段景榆说这些。
    “那是我自己的事。”
    黎洛像一个被迷昏了头的恋爱脑，不顾“朋友”的劝阻，一意孤行道：“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你别管我了，也别喜欢我。”
    “不要因为这种事再跟我打电话了，我不想把你拉黑。”
    说完，黎洛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听够了吗？”
    他冷着脸，眼瞳透亮，清丽的眸里跳动着两簇怒火。
    美人动怒也风情。
    程洵却不想欣赏这般风情，他抬手，温热的指腹抚上黎洛微红的眼尾，缓缓俯下身和他平视着。
    程洵的黑眸沉静而专注，一字一顿道：
    “可我不会让你吃亏。”
    “不会让你受委屈。”
    “没有人可以让我们分手。”
    ——就算是你和我自己也不行。
    程洵凝视着他的眼睛很认真。
    认真得让黎洛产生一种他的全世界只有自己的错觉。
    心跳不由地加快。
    明明他知道不应该相信任何男人的口头承诺，但依旧不受控制般地心动。
    程洵平静低沉的声音就像一个小鼓锤，一下一下地砸着他的心房。
    勾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位置。
    好半晌，黎洛才别开脸。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软乎乎的鼻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利用你而已。”
    “嗯，”程洵说，“随便你怎么利用。”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有些歧义的话。
    黎洛：“……”
    “你不怕你的名声被我搞坏啊，”他开玩笑般问，“堂堂程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个基佬，没影响吗？”
    程洵抿着唇，用那沉静得好似深潭的目光盛着他，眸光里浮着一抹他看不懂的情绪。
    “可我只是程洵。”
    他说。
    *
    五月的晚风温柔至极。
    夜幕飘渺如纱，星光氤氲，寂静无声。
    酸涩的、燥乱的、不安的情愫却在微凉的空气中嗡鸣着，吵得有人睡不着觉。
    段景榆的被子下时不时发出诡异沉闷的抽噎声，听得和他同在一个寝室的陈彻心里瘆得慌。
    差点以为宿舍闹鬼。
    而黎洛躺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他感觉自己的心谷里飞来很多蝴蝶，蝴蝶翩翩起舞的、彩色柔软的翅膀刮过他的小心脏。
    带来奇异的、麻酥酥的感觉。
    让黎洛失眠。
    让他患得患失。
    让他开心又伤心。
    或许程洵说的是对的。
    有泪痣的人可能就是爱哭。
    实在睡不着，黎洛索性坐起来，开了一盏小夜灯。
    他打开手机，把之前追的那本契约小说翻来看。
    他已经追了很多章了，现阶段就是女主对男主暗生情愫，但很清醒地明白自己的身份阶层与男主之间的差距。
    霸总男主还时不时和别的女人暧昧，又是相亲又是绯闻什么的，加上恶婆婆出场辱骂女主，情节十分虐，虐的人心肝肺都疼。
    黎洛清亮的眸里一点一点积蓄起情绪，他感到喉咙干涩，到不至于哭，就是想去喝点水。
    走出客卧，静谧的月光铺在微凉的地板上。
    黎洛拿着水杯，他发4，他只是随意一瞥。
    “不经意间”就看见了主卧那从门沿边淌出来的灯光。
    橙黄色的，像一条折射着阳光、正闪闪发亮、响个不停的小溪，在幽幽夜色里格外生动。
    也格外得吸引人。
    黎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靠近。
    程洵并没有关紧门，门沿虚着一条缝。
    得以让那光线露出来，也得以让黎洛把视线落进去。
    房间内很安静。
    视线怯生生地溜进去后并没有找到房间的主人。
    黎洛感觉自己像个小偷，他不由地放轻了呼吸，轻轻去推那扇门。
    虽然不敲门进别人的房间很没有礼貌，但是他跟程洵讲什么客气啊！
    这人每次亲他、抱他也没有讲礼貌啊！
    而且是程洵自己不关门的。
    于是黎洛压下心里的心虚，理直气壮的、小心翼翼地潜进程洵的房间。
    侧着身缩进那道细窄的门缝，往卧室大床的方向走了几步后，黎洛才看见藏在套间小书房里的程洵。
    书房里有很长的一条书桌，上面摆了好几台不同形式的电脑。
    而程洵正眉眼专注地盯着其中一台电脑的显示屏，大屏幕淡淡的蓝光静静投射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他高挺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那眼镜稍稍遮掩了他眉眼的凌厉，添了几分斯文禁欲的气息。
    黎洛并没有见过程洵戴眼镜的模样，怔了怔，思索着，程洵是在偷偷学习吗？
    黎洛蓦地肃然起敬。
    他放轻脚步，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一只充满好奇心的猫。
    尽管他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响，程洵还是很快发现了他。
    男人看见他时目光闪了闪，似乎也很意外。
    黎洛正想开口问他在干嘛，却见程洵竖起修长的食指抵在唇畔，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他眼神示意着黎洛不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