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钦差问案,南京烧纸
作者:冬三十娘   光宗耀明最新章节     
    第147章 钦差问案,南京烧纸
    大帽子扣下,耿定力能如何作答?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话,那么若有实据或者对答中间被抓到漏洞,就添一桩欺君大罪。
    萧大亨进入到了大司寇的角色。
    “就从顺天府已审得程仲樟供认得你授意才散布流言开始。这事,你认不认?”
    “革员与程仲樟有书信往来,言及今年江南多雨是有的。但程仲樟诬陷革员授意其散布流言哄抬粮价,革员岂敢如此大胆?”耿定力咬着牙说道,“钦差大人明鉴,陛下明鉴!往日与其有旧交,却不知他如此利欲熏心!事发之后,更是肆意攀咬,这才使得陛下疑江南文武公忠体国之诚!”
    萧大亨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程伯松说那倭船是程家私造,程家家主程绍林说不出是在哪处船厂所造。耿定力,你知道那倭船从哪里来的吗?”
    “革员不知。”
    两条板屋船,当然无法莫名其妙地出现。
    “程伯松正月十五之后从南京出发,那倭船当时自然无法掩饰于船队之中。其时正是漕船北上,民船歇运,扬州城外没见过程家船队。程伯松供认,他是先下了常州,经江中靖江再去扬州府通州县、海门县一带,经输运盐河北上。他说那些私盐是从海门县金沙场购得。金沙场盐课使蔡开洪与你是什么关系?”
    盐场的盐课使听着很重要,实则不入流。
    大明一共六个都转运盐使司,一个从三品的都转运使,一个从四品的都转运同知,一个从五品的都转运副使,而后则有规模不等的从六品判官小几人,再加上一个从七品的经历,一个从八品的知事,而后则是一整个都转运盐使司的库大使、副使。
    辖下,所有盐课司、盐仓、批验所的大使副使,全是不入流的吏员,或者顶多九品。
    一个具体某盐场的盐课使,耿定力不说,终究还是能查出来。
    何况之前牛应元已经点了金沙场的名?
    “……是革员的外甥女婿。”
    萧大亨笑了笑:“程伯松又招供,他是在金沙场收到你这外甥女婿转告你的话。虽然没有落于文字,但现在本钦差问你:是不是你让程伯松去劫那从苏松常嘉湖五府领兑的漕粮?”
    “当然不是!”耿定力又否认,“钦差大人明鉴,革员时任操江都御史,身负皇恩巡劾一江。革员能一路走来,其时贵为四品大员,怎会罔顾前程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有道理,本钦差也不明白你为何要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革员说过了,那不是革员吩咐。程伯松从金沙场购入私盐,蔡开洪惘顾国法,既已事发便攀诬革员,钦差大人明鉴!”
    “程家不攀诬别人,攀诬你。蔡开洪是你外甥女婿,他也攀诬你。”萧大亨点着头,“本钦差再看看,还有谁攀诬你。成公公,骆镇抚,人应该已经带来吧?”
    “我去看看。”
    骆思恭出去了一下,回来之后就说道:“已经带来了。”
    “那就带进来吧。”
    萧大亨玩味地看着耿定力回头。
    耿定力脸色剧变:那是他的管家和家中两个心腹仆人。
    “你莫不是见本钦差细细询问,便以为能狡辩脱罪?”萧大亨看着脸色变得白了一些的耿定力,“你是圣旨亲革的大员,莫非你以为本钦差在这里讯问程家人、传问官吏时,南京城里没有人留意你?成公公和你一同离城来此之后,北镇抚司锦衣校尉已带人围了你家宅,正在查抄。”
    “……朝廷何以如此待我!”耿定力满脸悲愤,“朗朗乾坤,查抄尚未定罪革员家宅,也是陛下旨意吗?钦差大人,你如此办案,是要搅得江南大乱吗?”
    “本钦差掌天下刑名,如何办案,用不着你一个革员来教。”萧大亨冷冷地看着他,“你若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难查到实据,那可就错了。南京城里,现在可都知道你家宅被查抄了。你左一句江南文武,右一句江南大乱,耿定力,你不妨就在这里等着看看,随后多少书信来。”
    说罢吩咐道:“给耿革员搬条凳子。现在,本钦差讯问耿革员的家仆。”
    对待耿定力,之前他还客气一些,只是问些问题,听他如何作答。
    现在问耿家的家仆,他就表现出刑部尚书的老辣了。
    问的问题极其细,包括具体的哪一天哪个时辰,人在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办了哪些事。
    他们又哪里比得上耿定力有心理素质?
    何况耿定力一早出门与成敬一同离开之后,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锦衣卫登门查抄的。
    现在钦差只问着前面这些天他们的行踪,一点都没有涉及到什么程家、盐场。
    越是如此,耿定力越是冷汗频频。
    这就是在让他们的心防渐渐崩溃,因为萧大亨说了南京城中早就有人留心着耿家。
    萧大亨问来问去,始终还没问到关键,耿定力又想起来一事。书房里自然没留下与这次案子直接相关的书信文字,都烧了。
    但如果家宅被查抄了……此前萧大亨只讯问程家人、传问了一些低品文武,大家真以为他是来大事化小的。
    南京城内,现在果然已经传遍了。
    清晨,新任南京镇守太监和操江都御史一同出城。
    随后,耿家就被锦衣卫围了。而即便有人想出城去通风报信,那成敬形影不离,莫非是去他面前不打自招?
    没人这么蠢。
    现在又是姚二虎抄家,轻车熟路了。
    “本千户只是办差的,你们不必在本千户面前喊冤。明白告诉你们罢了,都已是罪员家小,都在院子里候着吧。秦百户,麻烦了,这些东西先快马送去。鲁公公,家中财物,还请一同清点。”
    首先只用堵了院门,派几人守着不让走人出去。
    而后直接拿了那三个下人,后脚赶去勇卫营罢了。
    接着才是径直去书房,捡要紧的东西收拾。
    现在嘛,则是看看耿定力收于家宅的财物,这些还要成敬从北京带过来的“干儿子”一同见证。
    “我在乐平时,闲着无趣早就问过很多。”姚二虎大大摇着头,“按程绍林的家眷、家仆说来,这么多年孝敬着实不少。鲁公公,不太对得上。反正都是圣旨革了的罪员,要不要我当场炮制讯问?”
    “……不必了吧?问案还是交给三法司。这南京城里,眼下不知多少人盯着这边,总归过去是四品大员……”
    姚二虎却跃跃欲试:“那样岂不是能多抄几家?”
    姓鲁的中年太监不与他这“莽夫”一般见识,心里暗暗祈祷着魏国公前去孝陵卫祭祖、平夷伯出营巡江会让南京城内一些人心里绷着根弦。
    南京城内的大小官员心里当然绷着这根弦。
    而且也不敢私下里来往。
    有的在官衙里,只能对眼色,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商量。
    有的在家里,走来走去提笔又放下。
    锦衣卫突然冒出来直接围了耿家,让人惊悚。
    大热的天气,到中午时,南京城内不少阔气的宅子里炊烟厚实。
    姚二虎啧啧称奇:“要烧的东西多了,可别一个不慎走了水。”
    盛夏正午,许多人家确实灶里烧着柴、院中缸里烧着东西。
    大多是书信、账册,都是纸。
    因此烟雾缭绕。
    “……老爷,这有用吗?”
    “烧你的!别怕,万一真传问过来,嘴巴一定要严实!”
    宅主人目光忧虑地看着东面:“抄了耿家之后,城中并无异样。这便是告诉我们,需要烧的快烧了……”
    这是他的理解。
    办案最怕办着办着办成窝案,越牵连越广。
    江南毕竟是赋税重地,这么长的时间里江南诸官早就想了很多。
    北京来的三法司要么是上来便直接拿问要员,大军围城紧闭诸门,那就是要速战速决;要么是慢慢讯问,只问倭寇劫粮一案,那便是要轻轻放下。
    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一开始是只讯问程家罪囚,而后传问的也只是相关衙门的文武小官吏。
    结果忽然就围了耿家,南京诸门没关上,也不见大军。
    拿下一个操江都御史够不够了?大家心里并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