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个世界太大，再惊天动地的事也会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世界又太小，芝麻大点的地方就能发生一堆事。
    重阳能出席的演出，一定不是普通商业表演，这一点在江菱看到演出厅有十几层观景台，电梯纵横的时候就确定了。
    这楼建在浅滩，四周环海，有点像帆船酒店，不同的是，整个建筑都沉进了海里。
    里面的构造花样更是层出不穷，江菱都怀疑要是自己单独来绝对会迷路。
    大厅最中央，那个高几层楼的喷泉里，鲛人正在对客人笑脸相迎；碧蓝的水从喷泉高处落下，打在大理石台面上，泛起一阵晶莹剔透的水花。
    重阳和江菱的房间一面是透明玻璃，里面能看到海里游动着的千奇百怪的鱼。
    宽敞的大厅温度比外面低一些，过于精致，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江菱看到这些并没有多高兴，这反而让她想起来了那棵恶心的骶藤树和那些怎么也杀不死的怪物。
    和培养皿相同的力量元素。
    木聚浩渺气——木属性是催化万物生长的，极致的生命力。
    那天变成[鬼道]的江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杀死骶藤树。她只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想办法切断了伪造品和树之间的联系。
    如今，骶叕回归蛟龙本体的她，感受到了这扇玻璃背后鱼群和自己之间虚无缥缈的连接。
    她眉头逐渐拧起来:这些鱼，除了外形像鱼，可是散发出来的气息怎么这么像……
    她猛然缩回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鱼。
    蛟龙本就生活在海里，怎么会感应不出这根本不是鱼，而是融合了人类骨骼和思想，披着鱼外皮的怪物……
    他们在求救，在咆哮，却只能摆动着尾巴，吐出一连串的气泡。
    无数的声音不受控制涌入江菱的脑海，汇成一首无比凄婉的哀歌。
    它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到底是谁在做这种没有人道的实验？是重阳吗？
    如果不是重阳，又会是谁？他为什么要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
    江菱能清清楚楚感受到怪物的情绪。那种愤怒，绝望，憎恨，如同巨大的旋涡，把江菱吞噬。
    江菱的思绪没来由的烦躁起来，情绪跟着躁动，变得愤怒。
    “好看吗？”突如其来的声音，甚至没有听见脚步声。
    江菱一下子回过头，就看见重阳端着红酒，微微勾起嘴角看着她。
    “你明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让我看？”
    江菱想也不想决定先诈一下重阳，于是脸上的愤怒立刻显现，身材瞬间变得高大，瞳孔亮了起来，手臂上出现了细小的鳞片。
    这是江菱第一次对重阳表现出愤怒，以鬼道的形态。
    重阳看着她，停顿了几秒，举起了手。
    “我理解你生气，可是，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江菱没动，眼睛中的荧荧鬼火却没有灭掉，她在等重阳的下文。
    “江老板。”重阳眯着眼睛笑的很虚假，他把手指一根根放下来:“你也知道，我的公司可从来不针对好人。”
    “就算我曾经甚至用柴崖做实验，那也是他自身作风有问题，毕竟他的故事你应该很清楚。”
    “哦，所以，这确实是你整出来的？”江菱归于平静，问道。
    重阳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江菱反向诈了一下，愣了愣，才自嘲般摇了摇头笑出声:“你可真是成长了，说话也开始带刺了。”
    “我不否认我的作为。”重阳张开双臂，缓缓靠近:“江老板，你在末世生活了多久？
    或许是一年，或许还多几个月，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厌倦这种生活了？”
    “可是，你的两三年，却是我长达数百年的噩梦。”
    “你不会理解噩梦是什么。你们只是在竞争，而以前的人民，面对入侵者，却是压倒性地失败和屈辱。”
    “我是机器人，我的寿命太长，长到见证了中原长久以来的灰暗。
    于我而言，所作所为被世人诟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依旧没有找到可以反抗邪恶势力的力量。”
    重阳走到了江菱身边，看向那片玻璃后面的鱼群:“江菱，你还是个小孩子。
    如果你真正活了几百年，就会明白，国家动荡，没有自保能力的人生，是多么的让人痛苦。”
    “没错，你看到的，是曾经被入侵者杀死的人。”重阳专注地盯着玻璃:“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怒火吗？如同火焰，想要将人燃烧殆尽。”
    他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又迅速抬起:“这是我和他们的约定。
    他们在离世时，开玩笑般地说，如果我找到了起死回生的方法，请务必让他们魂兮归来，再次和入侵者抗争。”
    “可惜。”重阳喝了口酒。
    “世界上没有真正意义的起死回生。就算有，也不是我能展现出来的力量。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让他们在看得见众人的地方，知道我们的国家已经强盛。”
    “我怎么不算是好人呢？我给予他们尖牙利齿，给予他们特殊的生存位置，给他们一击毙命的可能性，送他们去江河湖海。”
    重阳的手触碰玻璃，指尖下滑，脸上居然露出了类似重逢的悲喜交加:“他们还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