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敢肯定,八尺龙绝对能听懂人话,就凭他跟在自己身后却再也没有攻击过自己。
百里乾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现在我能不能大富大贵全靠你了。
百里乾正打架就一阵心悸,还连打了几个喷嚏,差点儿就让大老鼠挠一下。
他努力吸了一下鼻子,丢出去一张符咒。
五雷镇庙。
不得不说,这百里乾是个符修道士,符修唯一不缺的就是钱,就算给别人画符都能富得流油了。
而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给自己多留点符咒,这大老鼠还挺难杀。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远处却有烟尘;伴随着愤怒的悲鸣,地动山摇。
“我滴儿——何日来啊……”
铿锵的唱腔让百里乾一缩脑袋,连扔了几张符就跑——这动静一听就不是正常人。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老鼠听到这唱腔,居然也是一缩头,直直调转方向,将肥硕的身体不要命地挤回庙里,只留下一双黑暗中也发光的眼睛。
百里乾不理解,十二生肖里难道有猫吗?
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人,拿着砍刀,身穿囚服,头顶戏曲行当,冲了过来。
他对戏曲还是有些了解的——除了那人身上的衣服是囚服以外,行头应该是关二爷的扮相。
这下给百里乾整不会了,因为他在树上看到,那人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径直冲进了庙里。
里面很快传来老鼠的叫声和武器碰撞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哭腔更是让场景诡异至极。
庙炸开来,老鼠血红的眼睛发着亮光,身形比八尺龙高一倍,即便他武艺在身,却也逐渐不敌。
鬼道此刻则躲在了树后面,看了看树上蹲着的百里乾。这家伙原来是符修啊,怪不得能打这么长时间。
符咒,自己确实没接触过。
再看八尺龙,隐隐约约又有了颓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县太爷庙是老鼠的地盘,还是因为他头上三尺乌纱帽。
这要是没法分出个胜负,不论剩下谁鬼道和百里乾都难逃一死。
鬼道眼睛一转,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知识。
他想起来了刕御安的掐诀。
他只看过,没怎么系统学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使出来,到底有没有用?
鬼道往嘴里塞了一堆补充能量的草,这也是刕御安给的一大堆草药里面的,随后他咬破手指。
应该大概可能也许,是这么画的……吧?
百里乾正躲在树上就看到树下光芒闪动,看过去吓了一跳:这怎么也多了一个人?
而且……他居然,在掐诀!
我*!百里乾麻溜滑下树就跑。
如果他没看错,那是仙家手段,毕竟一般人就算把指头咬掉也不可能发光的。
神仙打架,自己肉体凡胎,还是先跑为敬。
一阵光芒大闪,鬼道看着面前被困住吱哇乱叫的老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真的模仿出来了掐诀,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掐的是什么诀。
八尺龙看着老鼠,没有犹豫地刀一横,嘴里的怒吼撕心裂肺。
他一刀斩下了老鼠的头。
血色停顿一秒,如漫天的雨,炸开。
世界归于平静。
“呜呜,呜呜呜……”八尺龙背对着鬼道,好像在哭泣。
随着老鼠的尸体倒下,他的砍刀落地,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化作漫天萤火,飘散。
与此同时,湖边的女孩尸身也随着风星星点点散去。
树沙沙作响,丛林似有呜咽,太阳光不再那样滚烫,而是暖洋洋照在了废墟前。
庙里面的县太爷雕像从台子上摔下来,四分五裂。
一切,结束得突然,却又如同人生,本来就没头没尾。
鬼道也顺理成章知道了故事的后半段。
八尺龙原名关山南。而梨园,就是县太爷成立的,寻欢作乐之处。
女儿因为当地人的劫财掠色去报官,到头来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日夜守在城门外击鼓鸣冤无果,连女儿尸体都未曾找到,只能又回到了梨园。
他唱了半辈子的戏,一身武艺交给了女儿,可惜这三尺尖兵抵不过半丈乌纱。
八尺龙女儿死后,县太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扬言要带着夫人到梨园听戏,指名道姓要关山南唱,话里话外都带着十足的挑衅。
百姓的力量过于薄弱,关山南顶着通红的眼睛,找到班主,表示自己一定会登台唱戏。
世人都说他疯了,居然给仇敌唱戏,而他在众人的怜悯和诟病中,提了一壶酒,去了关公庙,一坐不起。
天黑后,他一身关二爷扮相,准时入了场,戏台唱了一曲《出五关》。
“酒浇青龙火焰飘,关某心中好劳躁。
你们造酒害吾命,岂知青天不肯饶。
俺撞是南山虎吞豹,好比北海起龙蛟。
站立桥头高声叫。
关某降汉不降曹,千里找兄苦担劳。
今别恩相归旧主,霸陵桥前刀挑大红袍。
……”
在一片混乱中,关山南提起了刀。只有他知道,那不是道具,是真正的刀。也只有他知道,今日他很可能会死。
他不是真的关二爷,也低估了县太爷的衙役身手。那一晚,鸦雀无声中,县太爷踢着他的尸身,万般嫌弃:
“猖狂的刁民,还妄想行刺本太爷。来人,把他的尸体丢了喂狗!”
他搭上性命,却只砍伤了县太爷的夫人,未曾伤到县太爷本人分毫。
他登台前求关二爷能保佑他,不求平平安安,只求把这贼人斩于台下。
可惜,他失败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