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生活的酸甜苦辣
作者:楠馨月   何须浅红深碧色最新章节     
    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一眨眼就是乌云翻滚,飞快地移动着,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接踵而至的电闪雷鸣阵阵。
    何书慧在站台下了车,到姐姐家的路还需要步行一段路程。
    哗啦啦地雨点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宛如缥缈的白纱。豆大的雨点砸在伞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落在地面上飞溅起水花,天地间像隔着一层纱,迷迷蒙蒙,她迎着风雨,艰难慢慢前行。
    一辆黑色轿车从她身边掠过,她刚想往旁边退几步,猝不及防被洼地脏水喷了个全身,连雨伞都跟着掉落在地面上。她的小白裙也溅上了污迹,她踮着脚走,这本就是一片居民区,雨下得太大,下水道疏通不畅,路中的积水已漫过了她的鞋子,生活垃圾污物顺着雨水向低洼处流的到处都是,一片狼籍,不堪入目。
    冯桂琼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米饭蒸在电饭锅里已闻到香气,菜已洗净,切好了。今天女婿公司聚餐,提前打过电话不回来吃饭了,就等着小女儿到了下锅炒了,准备好这些。
    她隔着窗户,往远处看去,雨越下越大,毫无变小或停歇的势头,那雨点从天空顺流而下,像断了线珠子啪啪打落在阳台上,玻璃窗上。这雨点落在心里揪成一团乱麻,下周她就要走了,小女儿特意今晚过来,没想到这雨早不下晚不上,偏偏赶到了周五就下雨了,她就打算在姐姐玩两天,多陪陪妈妈。不然妈回去了,过年回家才能见面了。
    何书婷和妈妈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本来熟睡中的小孩似乎受到了惊吓,不安地动了动小身子,两只小手握成拳头,何书婷拍了拍孩子的胸口,轻声细语,安慰着女儿道:不怕,妈妈和外婆都在。
    一股凉风夹杂着湿润的雨气卷进屋内,似乎平息了心底多日积压的燥热。小孩似乎有所感应到大人在身边,小孩翻了翻身,添了添嘴唇,静静地沉浸在了熟睡中。
    “你那个傻妹妹肯定舍不得打的,估计又要被淋成落汤鸡。”黄菊香望着窗外下个不停地大雨说道。
    “妈,这时候正是高峰期,在深市周五下班个个都往家里赶,或者是去聚会,您看看这外面,路上都堵成什么样了,而且下雨,路面打滑,容易出现交通事故,司机们开车也会比平时小心翼翼,从站台到这里也不远,妹妹不会打的的。”何书婷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们住在16楼,从阳台往下看,目光刚好落在主交通道上,路况看得清清楚楚,往返的道路上都被一辆一辆的车堵得密密麻麻的,车子都是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行驶。雨水飞扬在车上,将前方的目视镜蒙上了一层水花,司机坐在驾驶座位上烦躁地捡起抹布在擦玻璃。
    黄菊香望着水泄不通的车辆,闪耀着汽车头灯,笛笛笛地喇叭声此起彼伏,路面被堵得拥挤不堪,她的心里生出一丝心疼,她想起以前在老家时,打电话给两个女儿,好几次打电话,两个女儿都说在往回家的路赶,有的时候到了八九点与她们接视频,还看见她们在吃饭。
    冯桂琼看着哗啦啦下个不停的大雨,脸上充满了担忧:“也不知道你妹妹到哪了?”
    何书婷拨通了妹妹的手机,但一直没人接,书慧将手机放在了包里,幸好包包是防水的,这么大的雨接电话不方便,没几步就到姐姐家了,就索性不接电话了。
    黄菊香想着女儿来了,衣服肯定湿透了,将开水壶灌满了,何书婷将干净的毛巾、还有睡衣都准备好了,这样何书慧一到就可以冲个热水澡了,防备淋雨了会感冒。
    窗外的雨在窗户凝结又滑落下去,留下了水痕,风吹得阳台上的花盆摇动,险些坠落在地面,何书婷将花盆拿下来摆在阳台走廊上。
    冯桂琼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全是孩子们爱吃的美食。知道两个女儿的口味相似,紫砂锅炖煮了一锅香气扑鼻的香菇炖鸡;新鲜的鱼籽鱼泡和大鱼头,做成美味可口的小干锅。红烧茄子、清爽解腻的清炒空心菜以及营养丰富的鸡脯肉炒空心菜干。
    考虑到大女儿需要哺乳,饮食以清淡为主,平日里,冯桂琼通常只会做一道荤菜搭配一道素菜,再加上一份热汤。晚上女婿下班回家后,她才会多做一道菜。毕竟孩子们在外打拼十分不易,常常食不安寝不稳。因此,她总是尽力节省开支,希望能让女儿和女婿生活得更轻松一些。
    相比于家乡宽敞数倍且带院子的大房子,如今居住的地方显得格外局促狭小。而且周围与自己年龄相仿之人皆来自五湖四海,老人们也都不太习惯说标准普通话,交流时往往夹杂着浓厚的乡音,必须仔细聆听才能明白对方所言。尽管在女儿家中可以自由自在,但冯桂琼心中始终挂念着远在家乡的儿子和孙儿,以至于内心时常焦躁不安。。
    还只走到门口,何书慧就远远地闻到了饭菜扑鼻的香味。
    何书慧去洗手间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饭菜已摆好在了桌上,还开了一瓶红酒。三个人都有些饿了,书慧没见到姐夫便问道:姐,不等姐夫了。
    何书婷抬起头向门外望去,顿了顿,道:“你姐夫每个星期都要去外面聚餐的。”
    窗户外面种植在花缸里的青竹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天空里乌云翻滚,飘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窗外风雨飘摇,室内却是温馨,还有美味的饭菜。
    何书婷的脸在橘色的灯光映照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层层柔光,姐姐本就长得温婉,做了母亲后愈发的柔美。
    她坐在姐姐的对面,姐姐低着头夹了一块鱼籽,喝了一口汤,干锅里的火苗还在燃烧着,氤氲的热气扑蒸腾到空气中飘忽不定,她又长又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在脸上投射出忽明忽暗的阴影,姐姐的脸上似不经意间黯然失色。
    何书婷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了冯桂琼的碗里,又夹了另一个鸡腿放在何书慧的碗里,脸上满是关切,温柔恬静如初:“这段时间是不是工作太忙了,下巴都瘦成尖形了。在姐姐这里,多吃菜,也算是改善改善生活。学校食堂伙食再好,也是大锅饭。”
    “这红酒是你姐夫的老板在美国带回来的,据说是1982年的红酒,要好几千块了,我也不懂酒,不过喝红酒养颜。”何书婷边说着,给何书慧和黄菊香的高脚杯各倒一点红酒。
    “这么贵的酒,你给我们喝什么,拿去送人也好,我们也品不出个好歹,喝了也是浪费,你这孩子不是在糟蹋东西了。”说着,就要她将红酒放好。
    “妈,这本来就是上次还没喝完的,你们不喝,赵东阳还不是会拿去给其他人喝。”何书婷看着母亲蒙着酒杯,硬是不让她倒酒。
    “你哥哥在国企,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点这些上档次的礼品多体面,不比你们在外面,家里的关系都是讲人情事故的。上次还多夸东阳过年寄回去的礼物,你嫂子这次调动都派上了用途。”黄菊香其实是想女儿能让她带几瓶好酒回去,儿子工作调动也要这些贵重的东西衬门面。
    “卧室的柜里还有,您回去的时候,那些好烟、好酒、好茶,您看您要什么,就拿回去,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何书婷说道。
    冯桂琼到卧室里,小四月已经醒了,不哭也不闹,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摇篮里吮吸着手指头,眼睛在黑夜里四处瞧。冯桂琼将她从摇篮里抱起来,她乖乖地伏在外婆的怀中,冯桂琼将她抱在洗手间,她听话地洒了尿,冯桂琼亲了亲她的脸蛋,我们的小四月就乖,跟你妈妈一样,从小就爱整洁。何书婷准备从妈妈的手中接过孩子,冯桂琼见她饭没有吃完,就要女儿
    三人吃完饭,何书慧帮妈妈擦了桌子,将碗收拾到厨房里,她将碗里的骨头、残渣放到垃圾筒里,接了一盆清水,滴了几点洗洁精到盆中,她不习惯戴手套洗碗,觉得洗不干净,就直接拿了抹布洗碗。
    黄菊香看见小女儿洗碗,将她往外面推,道:“你一个姑娘家的,做这些活,手会变粗的,妈还指望你嫁个高富帅。”
    何书慧嘟囔道:“妈,您说什么呢?嫁高富帅难道就不用干活了?”
    黄菊香一脸严肃道:“书瑶的婚事订下来了,你二妈可得意了,现在都传遍了整个村。”
    何书慧道:“妈,您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黄菊香道:“哪里是我消息灵通,是村里的人跟我说书瑶如何出息,找了一个有本事的男朋友,问我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何书慧道:“您怎么说呢?”
    黄菊香看到女儿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我能怎么说呢?你啊,能不能给我争点气,好歹你也读了这么多书,能不能让你妈扬眉吐气一次,不要让你二妈总压我一头。”
    何书慧看着妈道:“真不明白你们,非得要比来比去的,您就不能心胸大度一点,瑶瑶好您不也应该高兴吗。”
    黄菊香听了女儿的话,心里气闷得很,在厨房里弄得动静很大。
    何书婷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来,何书慧自觉无趣,走到客厅里,何书慧将妹妹拉到阳台,窃窃私语道:“你和王韫的事情还不打算告诉妈妈。”
    何书慧摇摇头道:“姐,王韫要明年才回来,我现在告诉妈,妈一样的唠唠叨叨个没完,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何书婷听妹妹这样说也有理,她拿起阳台上的拖把,何书慧那里会让姐姐干活,她知道姐姐现在在做月子,月子做的越好,身体才会恢复的好,甚至会将之前身体里存在的一些隐患在做月子期间调理好。
    何书慧急道:“姐,你现在还在月子期间,坐下来好好休息,下周妈妈走了,你要自己买菜做饭,还要照顾小孩,做家务,够你累的。你就不要和我争了。” 何书婷听妹妹这样说就放手让妹妹去拖地了。
    何书婷闲着无事就拿了会计专业书出来看,冯桂琼看见了,刚刚的气她还未消,语气不免重了一些,道:“这么晚了,你还看书,眼睛还要不要的。”
    何书慧看了姐姐一眼,心里充满了愧疚,姐姐本来可以读大学的,因为两个人相差太近,父母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姐姐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
    姐姐成绩并不差,她一直都替姐姐感到遗憾,还好的是姐姐来到深市打工,并没有放弃学业,她选择读了会计专业,自修了大专、本科,基本上是手不离书,怀孕了还挺着个大肚子进考场考试,在她身边最励志最好的学习榜样应该就是姐姐了。
    跟姐姐相比,她觉得自己有些不上进。
    大概九点的时候,何书航打来了电话,何书航告诉他们在江市租了房子,他拿着手机将每间房子带她们看了一遍。
    程丽娜三月工作调到了省城,她是住在单位宿舍楼里,何书航觉得夫妻长期两地分居,感情会淡漠。每个周末何书航下班后就会直接坐车来江城跟嫂子和儿子相聚。
    房子半陈不新,周围绿化环境还不错,出行也方便。
    他们租的楼层比较低在五楼,二房一厅,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他们夫妻住主卧,老人和孩子住次卧,阳台和客厅还比较宽敞。
    家里还没来得及添置多余的家具,还好的是墙上是房东之前房子设计打的壁柜,擦拭干净就可以放衣服了,也免去花钱买衣柜了。
    何书航跟她们聊了会儿,就将镜头转向了文轩,小轩轩坐在地板上在玩遥控汽车。
    电话那头,冯桂琼看着孙子活泼的身影,喊着他的名字道:轩轩、轩轩、接连喊了好几声,何文轩专注地按着手中遥控器,开心地看着汽车从这个房间移到另一个房间,玩得正是兴起,注意力都在玩具上,没有空搭理奶奶。
    何书航拍了拍儿子头,对他呵斥道:“你连奶奶、姑姑都不叫啊。下次看奶奶还给不给你做好吃,姑姑们也不给你买玩具了。”
    何文轩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将头扭向一边,哼了一声道: “奶奶不喜欢我,我才不要跟奶奶说话了。”刚说完,眼圈就是红红的。
    何书婷柔声细语道:“奶奶在姑姑这儿,天天在念轩轩了。”
    何文轩听何书婷这样说了,缓缓地转过头,道:“我才不相信了,奶奶只喜欢妹妹,不喜欢我。”
    黄菊香看着轩轩流着泪,心里都疼化了,道:“谁说奶奶只喜欢妹妹。”
    何文轩气呼呼道:“那你为什么 不在我家,要去妹妹家,都没有人给我做好吃的,外婆做的饭菜一点都不好吃,我只喜欢奶奶做的饭菜。”
    黄菊香听到孙子这样说,心里是五味杂陈,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子还是跟自己有感情,总算没有白带,是老何家的亲孙子,即便程家有钱,也比不上自己亲手照料。
    “奶奶下周回来了,就给小轩轩做很多好吃的。” 冯桂琼的心都要融化了,轻声细语地哄着哭泣的孙子。
    何文轩止住哭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真的,奶奶你不会骗我。”
    黄菊香一脸慈爱地望着孙子道:“奶奶什么时候骗过小轩轩了,奶奶最爱小轩轩了。”
    何文轩开心地露出了笑脸,道:“奶奶,我想看看小妹妹。”
    冯桂琼见孙子终于笑了,就将镜头转到摇篮里。
    摇篮里的婴儿睡得正香,何文轩恨不得整个扎到屏幕里,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忽然来了句,道:“妹妹怎么这么丑。妹妹太丑了,我不喜欢。”
    何文轩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了看手机镜头前的自己,觉得自己比妹妹好看多了,说完哈哈大笑。
    何书慧佯然生气道:“妹妹才不丑了,妹妹在小姑的心中是最美的,你要是再说妹妹丑,不喜欢妹妹,小姑就不买玩具给奶奶带回去。”她半是吓唬半是利诱道。
    这房子是这星期才租好,里面的家具是何书航利用到江城出差时间匆匆置办的,程丽娜正在客厅里套抱枕,铺沙发罩。程丽娜见儿子说这样的话,担心大姑子不高兴,大姑子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
    程丽娜跑过来拍了两下儿子的肩:“妹妹那里丑了,妹妹现在是小,等再过几个月,比你好看多了。”说完,又朝大姑子尴尬地笑道:“书婷妹,你不要往心里去了,他就是个小孩子胡说八道。”
    赵东阳将女儿接回来时,何书婷也是满心的失望,自己和丈夫都长得不差,怎么女儿长得这么丑,脸皱皱的,黑红黑红的,鼻子塌塌的,只有一张小嘴红嘟嘟的,这段时间还养白了一些。
    何书婷见过嫂子生何文轩,生下来虽然有些瘦,但是眼睛大大的,脸白白净净,从生下来就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全家人包括嫂子娘家的人都是争抢着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满月后,妈妈抱到外面晒太阳,引得左邻右舍大伯大妈都夸赞孩子漂亮。
    赵东阳的家乡重男轻女思想比她的家乡还要严重,弟媳头胎生了儿子,公婆将这个长子长孙看得比什么都重,来这里,每次家里的鸭腿、鸡腿都是留给赵涛的。心里最记挂着自己的大孙子。
    丈夫见她生了女儿,回来了邻居问他什么,也是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这一个月抱都很少抱,就是匆匆瞥两眼,怀之前也是天天我儿子,结果生了个女儿,这就是希望变成了失望,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
    小侄子虽然童言无忌,但确实勾起了她的心事,她也知道嫂子这个人,表面上虽然在替儿子解释,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在家里两个人就有些小矛盾。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言不由衷。她反正是嫁出去的女儿,以后和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何文轩一听到姑姑不买玩具给她,就急了,他可不吃姑姑这套,顿时将电话放到了爸爸的手中,将手环抱在胸前,气呼呼将头扭着头站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何书婷母女三人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被逗笑了,何书慧学着何文轩说话的语气道:“哼,我也生气了。”
    何文轩脸都气得鼓鼓的,委屈道:“姑姑和妈妈都不喜欢我,我不喜欢妈妈和小姑姑了,再也不理小姑姑和妈妈了。对着镜头扭着身子歪着脑袋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何书慧母女三人看见孩子这副又萌又呆的样子,哈哈笑起来,何书慧对着镜头指道:“他这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