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雁家军的未来
作者:扎小瓜   媚青骨最新章节     
    “你担心我和你争?”雁长空冷冷道。
    他的目光如刀锋,划过百里嚣的面孔。
    他们此时不是两个谈及婚嫁的亲家,而是两股势力的最高统帅。
    偏偏这两人又同样年轻。
    一将功成万骨枯,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该驰骋沙场,为自己打一个天下。
    雁长空毫不留情地质问:“你想吃掉大衍?”
    “现在还没这个打算。”百里嚣道,“但大衍未来的局势,相信兄长比我看得更清。”
    他望着火盆里飘动的火苗,眼中映着点点金芒。
    “东边死了个晋王,西边还有个留王,北边青州军的势力仍在,哪怕没了兰啸天和史一志,他们原来的部下也不会善罢甘休。”百里嚣慢慢道,“权势动人心,大衍的皇帝能在那位子上坐多久,无人能知。”
    他看向雁长空,语气意味深长:“兄长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动,可若兄长不想要,我不会留给旁人。”
    雁长空的瞳孔猛地一缩。
    百里嚣回答了他的疑问,且不论他的答案是否出自真心,但他同时也向他抛出了一个难题。
    这个难题同样如一把刀,直剖他的内心。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倘若这地界当真四分五裂,他还能坐得住吗?
    雁长空陷入沉思。
    寂静伴着夜里的风,四下蔓延。
    他与百里嚣各坐一侧,两人身份相似,境遇不同,他们无法对对方感同身受,但又不可避免地,因为雁安宁,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无论立场如何,他们都是雁安宁的亲人,若非如此,百里嚣不会关心雁家军的未来,雁长空也不会问出那么尖锐的问题。
    晚风送来断续的呻吟,来自木桩上的兰啸天。
    他早已昏了过去,即使如此,仍然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哀鸣。
    他脚边的碎肉和血迹已经收拾过,可他身上的血腥仍然招来不少蚊蝇。
    雁长空望着兰啸天血肉模糊的身影,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耳边响起脚步声,雁安宁折返回来。
    她看见两人,未露出丝毫惊讶,探头往篮子里瞧了眼,见里面装满折好的元宝,赞了声:“你俩真懂事。”
    百里嚣笑出声,抽出身下的矮凳递过去:“你让人拿的酒在我这儿。”
    “我知道。”雁安宁转向雁长空,“哥,可以烧纸了吗?”
    “可以。”雁长空应了声。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语气温和:“有酒无菜,我想拿兰啸天的人头祭奠,你意下如何?”
    雁安宁迎着他的视线,没有问为什么。
    她嘴边泛起一抹柔和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雁长空起身。
    他正要吩咐亲兵去拿刀,就见百里嚣向他递了把刀来。
    “西南齐蛮族最擅冶铁,”百里嚣道,“这是他们送我的腰刀,兄长不妨一试。”
    雁长空接刀在手,掂了掂:“是把好刀。”
    雁安宁站在左侧扶他一把:“哥,我陪你去。”
    “小心溅你一身血。”雁长空道。
    雁安宁不以为意地笑笑:“溅了血,洗掉就是。”
    雁长空握紧刀柄,忽而展眉:“你说得对,咱们雁家的孩子可不会怕血。”
    雁安宁托住他的胳膊:“别人的血我不怕,你得小心别把伤口迸开,军医忙了一整天,你总该让人歇歇。”
    雁长空轻声一笑:“砍个头而已,还费不了多大劲。”
    他与雁安宁来到兰啸天跟前。
    绑在木桩上的人像是被他俩惊醒,低垂的头颅动了动,慢慢抬起脸来。
    那张脸比受刑前更加苍老了几分,仿佛被鬼吸干了精血,枯瘦中透着死气。
    兰啸天被卸了下巴,口不能言,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呼哧声响,听上去像在求饶。
    他茫然地侧着头,身体因恐惧而紧张地颤抖。
    他虽目不能视,但受刑的痛苦已深入骨髓。
    他再没了不可一世的气焰,更没有视死如归的慷慨,此时的他,比他身上的蚊蝇更加脆弱。
    雁安宁看他一眼,松开雁长空的胳膊。
    “他这样子,就算被爹看见,也不会觉得有趣,”她往旁让开两步,“哥,动手吧。”
    刀光在暗夜中划出一丝冷芒,如流星一闪即逝。
    一颗丑陋的头颅连同一截木桩掉到地上。
    那颗头滚了滚,滚到雁安宁脚边。
    雁安宁正要捡起它,伸出的手被人“啪”地一拍。
    “这种脏东西,你碰它做什么?”雁长空拦住她,“去叫他来。”
    雁安宁怔了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百里嚣,”她朝火盆那边喊道,“过来帮忙。”
    不一会儿,香炉边多了一杯酒,一颗人头。
    火盆里烈焰熊熊,三人扔入的纸钱与元宝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雁安宁提起篮子,将篮底最后几只元宝倒了进去。
    她拍拍篮底,唉声叹气:“还是买少了。”
    她放下篮子,双手合十,朝火盆恭敬地拜了拜,嘴里念道:“爹,你省着点儿花,等咱们回了梁州,再给你多烧些。”
    雁长空好笑地摇摇头,默然片刻,看向百里嚣。
    “你这趟和我们去梁州吗?”他不怎么情愿地问道。
    百里嚣挑眉,心知这位大舅子终于松了口,嘴角一扬,应道:“自然。”
    雁长空见他答得理所当然,只觉胸口又堵了堵。
    “安宁,”他唤道,“扶我进帐。”
    雁安宁爽快应了声,对百里嚣道:“你还有伤,早点儿去歇着吧。”
    话音未落,就听她家兄长咳了两声。
    雁安宁转头,见雁长空捂着胸口,一副重伤虚弱的模样,赶紧扶住他,数落道:“都说了你伤得不轻,还出来逞能,这下好了吧,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我马上叫人给你看看。”
    她说着就要让亲兵去找军医。
    雁长空被妹妹当着准妹夫的面念叨了一通,说不出到底是舒坦还是难受。
    他决定不再受此折磨,挥开雁安宁的手:“行了,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
    他把人打发走,见雁安宁与百里嚣本是一前一后,走着走着就变成并肩而行,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影子交叠在一起,更显得亲密无间。
    他默默按了按额角,站在帐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忽觉有些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