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那盏灯已经灭了。”
    吴政早就猜到一直不能入梦的原因。
    每次看到那盏灯，都会生出它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感觉，明白它黯淡下去，甚至熄灭，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而对于现在的处境，他也早有预料。
    ‘潜能’出现，灯盏中灯油增多。
    自然，‘潜能’消耗，灯油也会减少。
    逃离坟头山，对付王老太爷，‘潜能’早就消耗的七七八八。
    吴政想起在那片林子里，王老太爷曾许诺过的事情。
    他说：
    ‘一口气能用多久？迟早要死，我却能救你的命。’
    吴政当时就不信。
    老家伙虽然看出他命不久矣，却不一定真有办法，况且那是个老骗子……
    想着，吴政心头忽然闪现一个想法。
    如果老家伙真的没骗自己呢？
    面对死亡，吴政下意识朝这个方向思考。
    他又记起老家伙强调过好几遍的话：
    ‘违法犯罪，有损阴德之事不做。’
    违法犯罪，有损阴德……
    吴政心里揣摩这几个字，忽地眼睛瞪大，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
    “如果老家伙真没在骗我，那么，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王老太爷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子里快速闪回：
    ‘我在救你，帮你定住魂魄。’
    ‘你父母把你交给老汉，八字正好和我玄孙女相配，我问过你，你也是答应了的，现在想反悔？’
    ‘我的玄孙女啊，其实和你一样落水，已经去了三个年头了……’
    如果老家伙没骗人，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要从另一个方向理解。
    自己已经死了。
    不管是天然气管道爆炸，还是其他什么，都飞上天了，落下来掉在任何地方都肯定死了。
    只剩下魂魄，恰好出现在原主身上。
    而原主，和他父母进入大环山，遇到了林中水坑，或许都淹死了吧。
    老家伙发现他们，带走了原主，试图用棺材钉把原主魂魄封在身躯中，好重复王家先祖的壮举——驾驭头发诡！
    然而偏巧出了意外，定在原主身体之中的，是自己。
    因着那片梦中灰雾，我还能醒过来，所以老家伙觉着很意外。
    但终究原主魂魄都消散了，是彻底死透了的。
    故而老家伙一直强调自己没有违法犯罪，没有损害阴德，他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终究是个死人。
    “所以，我其实是个住在尸体里的鬼魂。
    孤魂野鬼。
    只是‘潜能’暂时激活了尸体。
    但现在‘潜能’耗尽，尸体重归死寂……我会怎样，又该怎么办？”
    纷乱的思绪中，吴政渐渐把握关键，翻开老家伙留下的秘录。
    骗子骗人的原理，是吹捧未来的可能，为现在争取时间，又用这点时间去实现未来那个可能。
    如果一点可能性都没有，骗子又怎么能成功？
    所以老家伙当时应该是真有方法救命的。
    只是机会缥缈。
    但是吴政眼里亮着希望的光。
    谁也不想死不是，哪怕是个孤魂野鬼。
    秘录共有三部分内容。
    法坛相关。
    符咒秘术相关。
    各种神秘道具的描述和制作。
    法坛，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东西，只看秘录，里面许多东西似是而非，玄乎无法理解。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可能其中真正的奥妙是王家人口口相传的。
    不过吴政并不气馁。
    按秘录内容，
    所有的秘术都需要法坛才能实现。
    而搭建法坛，需要一个核心，称之为镇物，或者说法主，即法坛法力的来源。
    这种东西，秘录上没有描述，应该就是口口相传的东西了。
    或许李老师知道。
    想着，吴政行动起来。
    他将秘录上不理解的字词，句子誊抄下来，出门左拐，找到李老师。
    秘录他一开始就打算上缴，后来考虑到自保需要，才保留下来。
    所以也没想着保密。
    要是有人能看懂，给他解惑，甚至教他学会里面的东西就更好了。
    李老师坐在大槐树下，带上老花镜，端详那些字词句子。
    眉头微微皱起来。
    “小郑，你这些东西从哪看来的？神神叨叨的不科学啊。”
    “去道观参观的时候，从一个老爷爷的书上看到的。”吴政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些都是玄门里的东西，我只是听说，一知半解，不好跟你讲，”她顿了顿，继续道，
    “你要是真有兴趣，县城的图书馆里该有相关的书。
    我们这里，有一座前苏建的大桥，还有一座更古老的道观，所以叫桥观镇。
    现在桥还在，道观早就消失了，当时观里的东西散的到处都是，图书馆里应该会有。”
    吴政闻言，脸上出现喜色，迫不及待道：
    “李老师，我想现在去县城。”
    “明天有去县城的车……”看着吴政听到明天，泱泱下来的神情，李老师语气一软，
    “纯元今天该是要去县城，我跟他说一声，你去村委等他。”
    “谢谢李老师！”
    吴政立刻站直了给她鞠躬，还像是以前的学生。
    李老师笑的合不拢嘴，从衣服里扯出挂在脖子上的老年机，拨通一个号码。
    她有个儿子，叫李纯元。
    有一辆面包车，往返于村镇县城，后来严禁黑车运营，就消停下来。
    现在在村子里做事。
    回忆这些模糊内容，吴政回到家，扒拉开爷爷房间角落的柜子，撬起下面的一块砖。
    砖下压着厚厚一叠纸钞，每张面额不等，拢共五百来块。
    还有些铜板之类的东西。
    原主知道爷爷藏钱的地方。
    只是没有告诉父母，自然也没被拿走。
    当吴政出现在村口，灰白色面包车已经等在那里。
    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男人站在车前吞云吐雾。
    “李叔。”
    他听到吴政的声音，就转过来。
    “小郑来了啊……快上车！”
    他随手扔了烟头，拉开车门，招呼吴政上车。
    这自然就是李纯元。
    七分头，三十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笑容非常爽朗。
    “听到你昨天回来了，我才想哪天有空，带你去学校报到，那边老师都联系我了。”
    李纯元的车技跟周婷比，差太远了，但却非常稳健。
    看着李纯元正式的打扮，吴政猜测他该不是专门送自己去县城，随口一问。
    李纯元也不隐瞒，告诉他实情。
    县城里要来个下乡的，接待的活儿落在他身上，这趟是去接人。
    一个小时后，吴政在县图书馆门口下车。
    “小郑，我下午五六点回去，到时候你在这里等。”
    李纯元说完，就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