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局过后,小安面前又赢了一堆,再看那三家,个个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不说,还嘶嘶吸气,好像被人踩了脚趾头。马老三更是气急败坏,日娘操老爷的骂牌,骂完牌又呸自己的手,好像那手粘了鸡屎一般让他恶心。
小安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地嘘着喝,一边的老钱眉开眼笑,至此,他再也不怀疑小安的赌技,这哪是运气的事啊,这是高手,是他今生仅见的高手,没有之一。
“你给我等着小子。”输光了最后一个大洋的马老三气急败坏,指着小安喝道。
“我等着,你拿钱去?”小安笑着说,一脸的调侃,这让输钱的人忍不住想打他。
“你等着就是了。”说着,马老三蹬蹬蹬跑了出去,比兔子还快。
有人说马老三去叫高手去了,这镇上最厉害的高手,据说在上海的赌场里混过,不知什么原因回来了,自己对人说告老还乡,但是有心人不那么认为,因为这老头回来的时候是吊着胳膊回来的,显然胳膊骨折了,至于是摔的还是被人打的,谁都不知道,只能胡乱猜测,这个马老三算是老头的徒弟,老头的徒弟十赌九赢,你想老头能差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等着看笑话,老钱催促小安赶紧走,但是好几个人嚷嚷着不让走,说马老三马上就到,说着,马老三果真回来了,后头跟着一个老头,一边扣扣子一边骂骂咧咧,显然是刚从床上叫醒的。
马老三一指小安对老头道:“就是这小子,哼,赢了钱想走,没门。”
小安笑道:“咋地,不服气是吧?”
老头的胳膊显然已经好了,他看着小安一指座位道:“老夫跟你玩两把。”
小安撇撇嘴道:“是不是赢钱拿不走?”
老头一怔,沉声道:“不是。”
马老三急了,扯扯老头的衣襟,老头不耐烦了,骂道:“滚蛋,丢死人了。”
马老三不敢吭声了,老头的赌术他见识过,老头的身手他也见识过,别看瘦瘦弱弱的样子,曾经一个手让镇上三个混混没占到便宜,马老三自忖打不过三个混混,别说一只手,就是双手全用上也打不过。
小安洗着牌,漫不经心地说道:“咋个玩法?”
老头捏起骰子,眯着眼看小安洗牌。
小安很随意地洗着,一边洗一边问老头:“这样洗没问题吧?”
老头双目精光爆闪,把骰子丢了出去,然后说道:“别想着在我跟前出老千。”
小安笑笑,没做声,谁出老千会大声嚷嚷啊,赌场上不出老千的老千很少,职责所在么,不过出不出全凭心情,能实打实的赢钱谁愿意出老千。
小安坐庄,第一局老头也许是试探,只押了二十大洋,其余两家偏门也跟着老头学,也只押了二十大洋。至此,所有的毛票和铜板已经被剔除不用了,这才算的上赌场仅有的一场豪赌。
老头的牌不大,九点,他没把握赢庄家,是以,他拿着牌迟迟不愿意亮出来,另外两家早已迫不及待地亮了出来,一个七点,一个对二。
小安的牌不大,七点。赢一赔二,第一局算输。
老头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好像这牌局跟他无关。
小安暗忖道,这老头倒是在大上海的赌场练出来了,这气势跟唐久临不相上下,只是不清楚他在哪个赌场待过,要是董天南的赌场就有趣了。
老头看着小安,心下也在暗暗咂摸,这小子难道是仅凭运气,运气是有,但是一直赢,就不是运气的事,在赌场那么久,他相信运气,但是不相信一直有运气,肯定是技术加持,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老古语十赌九诈,说的就是实质,想赢钱不使诈,谁信。不过到目前,老头没看出来眼前这个少年使诈的手法。也许少年没用,因为他没赢。以后使不使诈老头自认为能看出来,只要他使诈。只要使诈,到时候有他好看,那也得按赌场的规矩来,留下一个手指,或者打断胳膊。想至此,老头顿时觉得胳膊又疼了,半年前出老千被抓住打断胳膊的一幕又浮现眼前。
第二局小安又输了,不过输的大洋比第一局翻了一倍,因为老头押注的数额也翻了一倍。另外两家偏门也跟着翻了一倍,他们唯老头马首是瞻,老头押多少他们押多少,亦步亦趋,像俩跟班。
马老三一头的雾水,他弄不明白这少年是怕了还是真的运气下去了,因为两把都输了,输得毫无脾气。照这样下去,自己输掉的师父都会给赢回来。这样一想,马老三立马开心了,至少不会动粗了。当时他就打算好了,若老头不过来,他就动用那几个地痞,凭此招数,好几次输的钱对方都没拿得走。不过那招数轻易不能用,传出去不好听不说,时间长了把自己的路子堵死了,不划算。
第三把开始,老头押大了,一下子押了二百,押完赌注,老头打了个哈欠,转头就骂马老三:“能不能有点出息。”
马老三被骂的一脸的懵逼,咋突然骂我干嘛,玩牌玩的好好的,我哪里得罪你了,喊你来赢钱还有罪,到时候不给你买卤猪蹄吃了,哪找我这么好的徒弟去。
老头骂马老三,其实是觉得他大惊小怪,那么大的人了,在赌场混的年限比少年都大,竟然让少年赢得一干二净,传出去丢人,丢的不是他马老三,而是他刘继祖,毕竟十里八村的都知道马老三是他刘继祖的徒弟。
自从马老三叫来老头后,小安就开始琢磨,是狠狠地赢他一回,还是慢慢地放水,把赢的钱输回去,输光,万事大吉,再赢,只怕走不利落了。这小地方的赌局他门清,老家的镇子上也有,专门坑乡下的那些赌徒,赢,也只会让你赢一点点,赢多了,想走,没门,总会生千方百计的法把你赢的钱给弄回去,不然他们费劲巴拉的开赌场干嘛,反正不是做慈善。
老钱倒是沉住气了,这样输法,没一会肯定能全部吐出去,那样的话大半夜算是白玩了,他现在弄不清了,这个小安是真的赌术出神入化还是仅仅凭运气赢的,当然,他相信前者,虽说相信前者,可他又纳闷,这老头有什么好怕的,该赢赢,赌场无父子么,更何况这老头他们也不认识。老钱不怕拿不走赢的钱,有万大老板的牌面撑腰,老钱还从来没怕过任何的场子,他总觉得没有万大老板摆不平的事。
“别害怕,该赢赢。”老钱凑到小安耳旁轻声说道。
小安笑笑,他还真的没考虑怕不怕的事,别说这小小的望亭,就是偌大的上海滩他也没怕过,他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小安打算,只把老钱输的钱保住,其余的钱可以输回去,只要等到七点多不耽误乘车就行。
老梁这时走过来,低低在小安耳旁说了句,只见小安点点头。
老头有些不高兴了,喝道:“别磨蹭,下注。”
老头又加码了,这次押了一百块大洋,一局一百块大洋,这在望亭这个小地方可是豪赌了,一百块,跟一个长工大半年的工钱,说不是豪赌的,除非你对钱没概念。
小安笑了,看样子老头吃定他了。
也许把小安的犹豫当成了害怕,马老三奚落道:“小子,怕了?怕了的话把钱留下滚蛋。”
其实小安本来已经打算放过老头,不动声色的把赢的钱输回去皆大欢喜,可这马老三委实气人,主动挑衅,好,既然你作死,那我就成全你,别说你叫你师父来,叫你师爷爷来也没用,我要让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赢你们一次狠的,也算替被你们坑害的人出口气。
看似跟以前一样,漫不经心地洗牌,漫不经心地掷骰子,然后漫不经心地发牌,发完牌还打了个哈欠,殊不知,小安已经把最大的牌留在手里了。
老头拿到牌,眼睛一亮,地对,这可是仅次于天对的大牌,稳赢,他不相信眼前这少年的牌会大过他的牌。老头笑了,稳操胜券的笑,这一局,赌注可不小,再来两三局,少年的钱就不是他的了。
另外两家的牌也都先后亮了出来,都不小,最小的九点,他们跟老头一样,满脸的笑意,似乎稳操胜券。可是,他们很快就要笑不出来了,因为小安的点子大过他们所有人的点数。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小安慢慢地掀开牌,天对。
在众人的惊愕的眼神中,小安笑眯眯地把钱划拉到自己跟前,嘴里轻巧地说道:“侥幸,侥幸。”
小安一句侥幸差点没把老头气吐血,这哪是客气,更不是谦虚,这他妈的就是炫耀,真是杀人诛心,赢了你的钱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老头恨不得一个巴掌甩过去,他最可看不得这样的嘴脸,尤其可恨的是这话从一个少年的口中说出。老头几乎要爆粗口了,忍了又忍,老头压着火气道:“再来,押你门清。”
押庄家门清,这简直就是孤注一掷了,要知道,庄家此时面前的大洋足足有一千之多。赢了,庄家的钱全是你的,输了,你得给庄家相同数量的钱。
马老三这时也害怕了,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作罢,老头的脾气他知道,这个时候阻止,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令老头更生气,同时,他也隐隐希望老头这局能翻盘,赌场上,谁敢保证一定赢。
“你确定门清?”小安问道。
老头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点点头:“确定,咋了?怕了?”
小安嗤一笑,道:“怕了?开玩笑,就你这点钱有什么怕的,我怕的是-------不说也罢。”
老头不依不饶,非得让小安说出留了一半的话,那架势若是不说,他得把小安的耳朵拧下来喝酒。
“真要我说?”小安笑着问道。
坐在炉子前百无聊赖的老梁一脸的笑意,他已经看出小安的心意了,可这帮人却不识好歹,小安岂是你们能逼迫了的人?他坑死你们你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前卖诗文,等着吧,有好戏看。
老头沉声道:“说。”
“我就怕你输急了再把那条胳膊废了。”小安说道。
“你、你、你.......”老头指着小安气得说不出话来,这话太他妈的膈应人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从上海回来就是因为出老千被人瞧破,被打折了一条胳膊,这已经成了老头心中的隐疾,没想到这小子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赤裸裸的揭疮疤。
马老三看师傅气得够呛,支架子要揍小安,想了想可能觉得不妥,又气哼哼地坐下了,坐下了还不甘心,指着小安,一副你给我等着的表情。
“好吧,既然你们想玩,我就陪你们玩个够。”
说着,小安拿起骰子,准备掷出去,不想却被老头喝住了,老头邪魅地一笑,然后说道:“我切牌没事吧?”
小安做了个随便的表情。
老头果真把洗好的牌切了一下,然后示意小安掷骰子。
小安能保证掷出的点数能拿到大牌,无论你怎么切牌,点子自己掌握,老头自以为聪明,其实高手根本不在乎,任你怎么切,他都能拿到最大的牌,小安就有这个本事。
老头拿到牌,没急着看,而是对碰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道:天王盖地虎。“”
小安笑了,装神弄鬼是没用的,求神拜佛也没用,点子大赢钱,一副天对在手,任你什么牌都通吃,可怜老头还来玄幻的那一套,那玩意骗骗这些乡下人还行,骗我,想都不要想。
另外两家偏门倒是很干脆,拿到牌往桌上一拍,点子大小立马便知,省去许多猜测,也省去许多烦恼,这样的人没那么不多花花绕,在乎的是赌,是摔牌那一刻的爽。
老头的牌不小,人对,天地人鹅,排第三的大,老头的眉毛一挑,觉得赢了,于是,他面带微笑地把牌摆到桌上,静静地等待小安翻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