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看到警车决定不追了,没有那人亲手打的欠条,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再说,师父的本意就是治一治他,如今任务算是完成,没必要在追下去了,见好就收吧。
徐丙章吃惊地下了车,上前扶住孙队长,问道:“孙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孙队长说不出话来,他勉力摇摇头,喘了几口才说:“给我抓住那几个家伙。”
徐丙章没啰嗦,直接让孙队长上车,然后警车直奔花脸几个而去。
花脸见势不妙,一声散了,带头跑开了。
五个人分了四个方向,这令孙队长拿不定主意到底追哪个。倒是徐丙章有主见,对年轻警察说:“追那个跑得最慢的。”
跑得最慢的叫王福,他的一对对脚板没少跑一步,可就是没别人快,追的时候没别人快,逃的时候也没别人快,为此被人起外号王鸭子。就因为被人喊王鸭子,王福的脾气就有些古怪,动起手来也是下手最狠,这点很被花脸赏识。其实在乡里人的口中,这俩家伙因为残疾,所以脾气才不好。
王福跑的不可谓不卖力,可终究跑不过他们几个,当王福跨过一片油菜地,顺着河堤往镇上跑的时候,追击的警察大喝一声就把他定住了,警察喊:”再跑打死你。”
王福不敢跑了,再跑没命了。
孙队长岂能放过王福,就是这小子捏的自己的卵蛋,这仇他记着呢。他上去一脚就把王福踹倒了,然后骑了上去,啪啪啪就是三耳光。
王福本能的护着自己,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不想把孙队长的脸给抓了几道子,直把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样子回南京咋解释了,肯定会说是被女人抓的,因为女人喜欢抓脸。
小安和老梁等到七点五十七也没等到刑凯,到望亭的火车七点五十五已经进站,最初小安以为刑凯会卡着点进站,离开车还有两分钟,就是进站也来不及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出事了,否则不会耽误。
老梁捏着票,往站前小广场方向张望,犹豫着要不要进站。
小安候在一边,已经不打算进站了,要护送的人没到,进站已经没有意义。
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人,却不是刑凯,来人二十来岁,倒是蛮干净利落,像是大户人家跑腿的,他一直跑到检票口,看到小安二人,他长出了一口气,喘匀了才说:“是小安么?”
小安上前道:“正是,你是?”
邢凯真的出事了,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匪徒绑了票,索要五千大洋,否则撕票,赎人地点在太湖里的琵琶山。
原来邢凯的老家就在望亭镇上,邢家是望亭有名的大户,家里良田几千亩,产业庞大,在琵琶上还有有大片的茶厂,邢家老爷子病了,邢凯替老爷子去收茶钱,结果被一伙流窜的湖匪给绑了,放了同行的伙计小刘回去送信。临别时邢凯把消息让小刘带给火车站碰头的小安老梁,意思不言自明。
湖匪。
小安想起大三虎,还有被自己除掉的张斧头。
邢老爷子病上加气,身子更弱了,可因为独子被湖匪绑票,他强撑着安排管家邢老三去赎人,准备 的五千大洋装在两个箩筐里,上边盖了一层稻草,一左一右驮在马背上。
看到小安和老梁,邢老爷子拱拱手,虚弱地说道:“这是邢家的事,就不劳贤侄操心了。”
小安躬身道:“邢老爷子客气了,我二人本来要护送你家邢先生去上海的,如今他人被湖匪绑票,我俩理应去搭救,哪有操心不操心之说,您老放心吧,我们去了保证邢先生平安回来,我们有这个。”说着,小安拍了一下腰间,意思有武器。
谁知小安不说还好,一听说小安有枪,邢老爷子就更不答应了,他着急道:“湖匪只是求财,不会伤人的,千万不可动粗,我邢家就这一个传人,可不能出差错,多谢多谢,你二人的好意我领了。”
小安知道短时间说服邢老爷子不可能,也知道他担忧儿子的安危,于是爽快地说道:“听老爷子。”
老梁看小安这么说,知道小安的心思,一起行动了这么久,小安的心智以及身手,已经远超他这个成年人,所以,他也心甘情愿的听从小安的指示,小安救邢凯心切,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邢家的管家邢老三和小刘带着赎金去赎人。
小安借口有事也离开了邢家,然后直奔琵琶岛。
到了太湖边,几个船夫懒洋洋地在渡口晒太阳,闲聊着家长里短陈年往事。问过几个船夫,都不敢摆渡去琵琶岛,说那里闹湖匪,去了就回不来了,还劝小安二人也别去。在小安开出比平时多五倍的价钱后,只有一个岁数大的老头应承,为此还被别人笑话了一顿,说他要钱不要命。
小安笑着安慰老头道:“肯定保你平安回来。”
也许看小安年幼,老头对小安的话毫不在意,他叹了口气道:“说了你这么多钱,我一个老头子也没什么怕的了,回不来就回不来,一条老命而已,跟条狗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富裕和贫穷的差距,富人惜命,穷人不在乎,说穿了还是一个穷字闹的,这就更加坚定了小安的决心,一定要跟着爸爸他们把革命进行下去,让天下所有的穷人都过上好日子。
冬日下的太湖阔大浩淼,湖上船只稀少,星星点点的渔船上总有渔夫在撒网,银色的水面竟然比天空还要清澈。
老梁问老头:“老人家,这琵琶山上的湖匪是啥时候开始有的?”
老头一边摇船一边思索,少顷说道:“没几天,顶多半月,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原来有一帮,占据焦山,领头的叫张斧头,被政府给清剿了,据说死在外边了,谁这道张斧头完蛋了这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股,唉,这世道,要完蛋了,像身上的虱子,怎么弄都弄不干净。”
小安笑了,想起被自己一枪击毙的张斧头。
老梁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小安笑说:“没啥。”
老梁一撇嘴:“不信。”
小安道:“张斧头被我干掉的。”
老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即也笑了,然后竖起了拇指晃了晃,表示佩服。
上了岛,小安让老梁和船夫留下来,老梁不愿意,说一个人不安全,两个人好歹梦互相照应,小安倒不在乎,不就是几个湖匪么,用不着。最后,老梁听从了小安的意见,和船夫老头靠岸等着。
小安上岸好一会,刑管家和小刘的船也到了,看到老梁他俩一愣,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那个少年不在,不知去了哪里,难道他们赎少东家来了,问题是他们分文没有,怎么赎人,难道仅凭一张嘴?
老梁也不搭话,半眯着眼躺在船舱里,半条腿搭在船舱上,似乎惬意的很。小安的本事他是领教过,别说几个湖匪,正经八百的特务都不在话下,他完全相信小安兵不血刃的救回邢凯,所以,他乐得享清闲,瞧,这云彩多好看,像软软白白的棉花。
小安上了琵琶山,没走多远就见枇杷树旁闪出一个人,端着老掉牙的老套筒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小安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玩,逛着玩的。”
那人想了一下喝道:“玩?玩你妈个逼,这里是你好玩的地方?赶紧滚蛋。”
也没见小安怎么动作,那人手中的老套筒就脱了手,再看两手,手心血糊淋啦的,脱了一层皮,这是手中的枪被快速抽出的结果。
小安嫌其嘴巴太脏,是以夺了对方的枪,然后咔嚓一声一折两半,随手丢在地上道:“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的。”
那人惊呆了,他没料到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骇人的功夫,那自己的胳膊当然比不过老套筒,他乖乖地应了一声,带头走在了前头。
小安问道:“你们是不是绑了刑家少东家?”
那人点头道:“是呢,就等着送赎金来了。”
小安道:“你以为有命花么?”
那人道:“肯定啊,他们的少东家在我们手里呢,我在这里就是等着他们拿钱赎人的。”
小安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那人警惕道:“你问这干什么?”
小安道:“我刚才说什么来,有命挣没命花,知道张斧头么?”
那人惊讶道:“知道,你咋知道张斧头,你认识他?”
小安笑了:“张斧头怎么死的知道不?”
那人道:“听说被人杀了,一个功夫高强的少年,啊,该不会是你吧?”
小安笑着说道:“不笨么!”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声说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只是混口饭吃,我绝对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安道:“起来吧,饶了你,但你必须带我去见见邢少东家。”
那人点头如小鸡啄米,连声说道:“好的,好的,我这就带你去。”
琵琶山上原来有邢家给茶农盖的房子,如今成了湖匪的巢穴,看到何老四带来一个少年,正在院子里磨刀的侯三不解地问道:“老四,这家伙是谁?不是来赎人的?”
何老四点点头道:“是。”
“是?那大洋呢?不是说好的五千大洋么?”侯三不解地问。
“等会跟你说。”何老四道,然后带着小安往屋子走去。路上何老四还想,他娘的,还五千大洋呢,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张斧头厉害吧,还不是死在这家伙手里,这趟买卖算是泡汤了,甭惦记大洋了,还是想着怎么逃命吧。
络腮胡半躺在三根粗木棍搭成的凳子上,二郎腿翘得老高,嘴里哼着昆曲。天冷了,正琢磨着做一笔大买卖添些过冬的衣物和粮食,他娘的邢家的少东家上岛了,真是瞌睡来了给个枕头。邢少东家倒是胆识过人,直接让他派人跟着拿钱,他络腮胡知道邢家的势力,哪敢下山去拿钱啊,只怕被绑了送去官府,于是只好留下邢少东家,让他的跟班刘姓的小伙计回去拿钱赎人。
看到何老四领了个人进来,络腮胡立马问道:“钱带来了?”
刚从阳光底下走进来的小安背对着光,以致络腮胡看不清他的脸,他以为是邢家派来的小伙计。
何老四哪敢吱声呀,反正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谁不费劲就把一杆枪给折断的,张斧头多厉害的人啊,也死在他的手下,自己活腻歪了才敢支楞。
“何老四,你他妈的耳朵塞驴毛了?问你话呢。”络腮胡骂道。
何老四苦着脸,指指身旁的小安,意思有这个煞星在,你还问我,问他吧,也不知道你这老大咋当的,眼神咋不好使了,看不出谁来了,还装大爷呢,快起吧。
“这小子是谁?邢家送钱来的小伙计?”络腮胡问道,还是没瞧清面前人是他噩梦里频频出现的人物。
“呦,你的架子倒不小啊,几天不见牛逼大发了。”小安奚落道,然后拉过一个简易木凳坐了,那样子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络腮胡一愣,待看清来人是小安时,他当即呆住了,过了一会才声音颤抖着道:“怎么是你!”
“我说你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在淀山湖我是怎么告诉你的,回去好好做人。”小安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口吻数落道。
络腮胡扑通一声跪下了,然后求饶道:“少侠,少侠,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小安厉声喝道:“邢家少东家呢?胆子不小啊,我的人你也敢绑票。”
络腮胡哀嚎道:“我不知道是您的人啊,要是知道了,打死我也不敢啊。”
小安道:“当初在淀山湖怎么说的?”
络腮胡冷汗直流,吧嗒吧嗒往下掉,当初张斧头被杀后,眼前这少年确实说过,让他们不得再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当时也都答应了,虽然有人违心的答应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因为都认为以后不会再遇见,谁知道他娘的就是那么邪门,这才相隔多久啊,又碰上了,躲都躲不掉,见识过小安的身手,络腮胡早已酥了骨头,哪里还敢正眼看小安一眼。
小安喝道:“别啰嗦,赶紧放人,等会再给你算账。”
络腮胡如遇大赦,连忙喊道:“赶紧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