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爸爸跟这帮人斗嘴,这帮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显然都是庄户人口中闲得吱吱叫的人,本质未必多坏,只是闲得蛋疼,再加上人多,所以小矮子一鼓动,他们就敢劫道了,也许回去之后就有人后悔,毕竟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没有几个,甚至一个都没有是那种真坏的坏人。
“真的想要钱?”
李志坚还不死心,微笑着问道,他太了解这一帮小子了,纯粹是玩玩的心态,没当成违法乱纪,但是不可否认,假如继续这次事情处理不好,很有可能让他们走上邪路,因为善良和邪恶是人天生居来的东西,就看哪个占上风了。邪恶占了上风,那这个人就成了坏人,善良占了上风,这个人就是个好人,有时候善恶真的就在一瞬间。
小矮子翻了一下眼睛道:“我的话是放屁?不要钱我来干嘛,天这么冷,我在被窝待着不好?别废话,爽快地,不然我让你们撂这荒郊野外,嘿嘿,这夜里有没有狼可不好说。”
李志坚笑了,这家伙显然被猪油蒙心了,李进士能是你惹得起的么,不知道他家的势力么,连县长都得卖他的面子,别说你们几个小毛蛋孩子了,只怕我一亮枪就吓得你们尿裤子吧,不过不得不说,这小矮子人不咋地,胆子倒是不小,若是有了合适的机会,这样的人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没钱,你问他要。“李志坚说道,然后一指小安,颇有祸水东引的意味。
小安乐了,这样的老子也真的无敌了,天地间竟然还有这样的老子呢,妥妥的坑娃,兜里明明有钱,还惦记我兜里这几个小钱,问我要,我一个豆都不给,我还得教训这帮不开眼的家伙一顿,在大上海都是我虐别人的份,这都到家门口了,还有人想从我身手刮点油,不知你们是咋想的。
马车夫也乐了,他看看李志坚,又看看小安,心里却想,这爷俩这也是对活宝,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你看你穿得人五人六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给钱就不给钱呗,咋还让劫匪问自己儿子要钱,啧啧,天下没有第二个,真的是买个鸡没爪子——少找(爪),不过,我倒要看看你爷俩能玩出什么花样,怎么才能打发走这帮劫道的小子。
小矮子也乐了,这个人相貌堂堂穿着也不差,咋混的一个豆没有,还要我们问他儿子要钱,真是天下奇闻,他儿子才多大啊,比我们这一伙最小的还小,他管钱,谁信。小矮子的脑瓜子好用,他觉得没那么简单,可是复杂在哪里,他却不明白,于是,探寻的眼光看向小安。
小矮子的十来个同伙也乐了,没遇到过这样稀奇的事情,钱不在大人手里掌握,在儿子手里,偏偏这儿子比我们还小,爷俩逗着玩呢,逗我们玩,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趁天黑跑走?这似乎不大可能啊,于是,他们的眼睛都看向他们的头头,小矮子。
”真的想要钱?“小安笑眯眯地站在车上问。
小安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高,加上又站在马车上,这下子显得小矮子更矮了,简直就像是小人国来的小人,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笑。
小矮子喝道:”哪来的废话,这还有假,给钱立马让你们走,不耽误回家吃晚饭。”
小安故意捉弄的语气道:“我要是不给呢?”
小矮子一愣,感觉被捉弄了,他扬起手中的砍刀一下子砍在车帮上,然后气急败坏地说道:“不给,那就把马留下,二蛋,三狗。”
二蛋和三狗齐齐应了一声,然后不解地问道:“干嘛?”
小矮子这样一说,马车夫却不愿意了,敢情你欺负不过那爷俩欺负起我来了,问题马和马车都是车行老板的,跟这爷俩没有关系,但是我回去不好交差啊,老板会说这马车和马让我迷下了,那我不亏死了,跳黄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不行。
“爷们,爷们,有话好说,别砍坏了车子。”
小矮子一怔,随即又举起砍刀,邦邦砍了两刀,不过这力气明显小了,并不是真的要砍坏车子,警告的意味而已,但是在马车夫看来却不是那样,这车这马跟了他好几年了,几乎都当成自己的老伙计了,这小矮子却不识好歹跟车子过不去,但是马车夫敢怒不敢言,只好故作无所谓地说道:“砍吧,使劲砍,反正不是我的。”
小矮子举着砍刀大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掏不掏钱?”
小安坐下了,坐在了车帮上,他指着小矮子说道:“来来来,这里有钱。”
小矮子信以为真,真的就过来了,他以为小安怕了,毕竟己方十来个人呢,而且都是棒小伙子,他们三个人,还是两伙,就是反抗又能咋地,空手的肯定干不过手里有东西的,棍棒总比拳头强,少年叫他,他一点都不怕,相反还沾沾自喜,这小家伙终于识数了。
马车夫看着小安,心底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这事有人接过最好,接不过他也没招,但是他一打定主意,若这帮劫匪真的来硬的,他就跑,回去让老板报官,这帮家伙显然跟真正的劫匪两码事,估计都是附近村庄的闲人,肯定一抓一个准,不怕。
李志坚乐得清闲,他坐在车帮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一样,他不愁眼前这帮闲小子组成的劫匪,他考虑的比较远,也比较深,那就是怎么才能解决乡村的治安问题,其实说穿了还是挣钱的门路太少,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闲,尤其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帮小伙子,这样的人头脑也简单,被人一怂恿就容易热血上头,眼前这帮小子显然就是被这个小矮子给鼓动的,不然没那个胆量,毕竟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小矮子笑眯眯地走向小安,他觉得自己这几刀见效了,不然这小子不会招呼自己拿钱,可是他刚一靠近小安,就觉得脖颈一紧,随后双脚就离了地,没等他明白过来,他就飞了起来,这一飞差点没把他吓尿,他看到自己足足飞起来有两人高,然后越过一个坟头,又飞出去足足有七八步,然后吧唧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了麦地上,那砍刀也甩出去老远,都不知道甩哪里去了。
马车夫离得最近,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矮子像一条狗一样被小安扔出那么远,半天没回过神,这小子的力量咋这么大,就是我也扔不了那么远,乖乖,真的是神力啊,这小小年纪,怪不得他爹让找他要钱,敢情是这回事啊,有这样厉害的儿子,当老子的不显摆才怪。
小安这使劲一摔,就把小矮子给摔岔气了,他直挺挺地躺在麦地上,喉咙里啊啊着,却叫不出声,直到一口气顶上胸口,他才缓过来,那感觉无异于在阴曹地府走了个来回。
小矮子飞走了,跟他一起的十来个小伙子几乎都傻眼了,他们像看戏一样看着小矮子飞了起来,飞过坟头,然后摔在麦地上。这怎么回事,小矮子什么时候会飞了,没听说过啊,只知道他的脑壳好使,但是没听说过他练过轻功啊。他们根本没往小安身上想,因为小安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得就像根本就没动过。
小安脚尖一点,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就落在小矮子的身边了,他一下腰拎起小矮子,就像拎一只鸡一样拎回到了马车旁,然后一丢,就把小矮子丢在脚下了。
小矮子本就被吓得不轻,人正迷糊着呢,如今被小安这一掼,顿时晕了过去。
小安冲那帮已经傻眼的小子们招招手,和颜悦色地说道:“来来来,我有钱。”
小安话音刚落,这帮小子就像枪声下的麻雀,呼啦啦,扑棱棱,全都跑走了,就像狼撵得一样,快得不能再快,根本不在乎小矮子的死活了。
其实,小矮子根本没死,只是被摔晕了。
摔晕了,也有吓的成分,确切地说是吓晕了。
第一次撺掇了一帮小子,第一次当了劫匪的头头,小矮子的理想很丰满,本以为凭他们十多个青皮小子,晚上喝酒的小钱应该不难,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这第一炮就没打响,反倒被人虐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小矮子晕的很及时,否则看到这帮同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并不在乎他的死活,他的心肯定拔凉拔凉的。
小矮子高估了那帮小子的胆量,低估了他们逃跑的能力。
那帮乡野小子哪见过这个阵仗啊,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有的人已经出离恐惧了,只是机械地快速地倒腾着腿,惊吓过度有时候真的能让人失去意识。
有点只顾闷头跑,往村子的方向跑。
有的一边跑一遍啊啊啊叫着,就像被鬼撵得一样。
看着小矮子被小安拎小鸡一样拎回来掼在地上,赶车的汉子被惊得合不上嘴了,只知道有人会功夫,可是这么厉害的他还没见过,他认识一个拳师,徒子徒孙好几十,但是比起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似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能把一个人像提溜小鸡一样扔出去那老远,哪怕那人再矮,总归是个人,不是小鸡,这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小安把小矮子又提溜了起来,啪啪给了他两巴掌,这两巴掌当即把小矮子给掴醒了,可当他看到面前的小安时,顿时嗷一声,又晕了过去,不过这次是吓得,一点都没装。
小安笑了,就这胆量也敢干打家劫舍的营生,不过这小矮子的脑子并不笨,能鼓动一帮小子跟着,一般人还未必能做到,至少嘴上功夫了得,他不相信一个闷葫芦能撺掇这么一帮小子跟着他干坏事。
李志坚看看天色,天已向晚,再耽误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他招呼小安上车,至于这小矮子,放一边即可,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必要下死手,说穿了都是穷人,但凡能吃上饱饭,谁会干这个,往轻了说闹着玩,往重了说就是打家劫舍,再没对己方造成损害的情况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也太瓤了吧。”李志坚笑着说道,“小安,你看看他吓屙屎了吗,别黏你一身。”
“别说的那么恶心好不好?”小安说道,蹲下身,扒拉了一下小矮子,然后扭头看向跑走的那帮家伙,这短短的一小会的功夫,那帮家伙已经跑得没影了。
李志坚笑着说道:“可不好说,你还是注意点。”
小安一掐小矮子的人中,小矮子悠悠醒来了,显然不是装的,看到小安,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说道:“要杀要剐随便,我万矮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小安笑了,这哪扯哪啊,不过这小子倒还是条汉子,真不真的至少敢说大话,怪不得能当这些小子们的头。
“就你这熊样,还好汉,你也不看看你那些兄弟跑光了没有。”小安奚落道。
小矮子四下打量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骂这帮小子没良心,胆小鬼。
“好啦,好啦,赶紧滚蛋吧,回去晚了糊涂都喝不上了。”小安笑着说道,然后一偏腿就上了马车。
小矮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小安会放了他,接着他撒腿就跑,速度也是快得不得了,小短腿倒腾的倒也不慢,眨眼间窜出几十步开外。
马车夫一扬鞭子,“啪“”一声,枣红马显然吓了一跳,随即迈开四蹄哒哒地跑了起来。
这一鞭子差点没把小矮子吓死,他以为是枪声呢,也因为一分神,他被麦陇绊了一脚,整个人就一头戗倒在地了,可气的是吃了一嘴的麦苗。
确定自己无恙后,小矮子定了定神,不长的功夫他感觉在阎王殿走了两三个来回。待心跳没那么厉害了,气也喘匀了,小矮子爬了起来,他看到那马车和马车上的三个人已经远去了,他这才抚着胸口自言自语道:“他妈的,这劫道也不是谁都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