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兰迪？”那天，亚托克斯大人叫住了我。
    彼时，我正在收拾残局，喝了整整两瓶酒的亚托克斯，丝毫没有醉意。
    他是飞升者，是神力的拥有者，他是天神的统领，当然不可能被区区两瓶酒醉倒。
    “是的，有什么吩咐？”
    我对他跪拜。
    虽说以前我是个皇子，只有皇帝才能让我屈膝。可亚托克斯大人不一样，他早就脱离的人类的范畴，反而更像是神明。
    跪拜神明，不丢人。
    他的目光温和的落在我的身上，一对翅膀熠熠生辉，折射而出的太阳光芒，轻轻洒落在我的身上，带给我一丝丝的温暖。
    “你几岁了？”他又问道。
    “十三岁。”
    “这么小？”
    他似乎惊异我的年龄，诧异的开口：“你站起来。”
    我听话的站起身，这一年来，我吃得好，住的好，身形又抽高了不少，如今已经迈过一米五的大关，直逼一米六。
    和身高将近三米的亚托克斯大人没法比，可在凡人中，绝对是鹤立鸡群！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同龄人，大多数其实都在一米三徘徊，成年人，也不过是一米六。
    像我这样，为了自己的成长，不择手段的吸收一切的营养，应当是少数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很久，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有兴趣为恕瑞玛的荣光而战斗吗？”
    我心头一跳，恕瑞玛的荣光？
    说得好听！
    不就是上战场？！
    可我没办法拒绝，这个世界和从前的世界是有差别的，可皇权之下，有些东西是相通的，若是我此刻拒绝，那便会得到一个“不愿意为了荣耀而战斗”的评价。
    亚托克斯不会喜欢。
    上位者的厌弃，对下位者来说，就是灾难。
    我只能点头答应，还要做出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跪下高呼：“为了恕瑞玛的荣光！”
    亚托克斯对我的态度很满意。
    当天，我就不再需要擦拭酒具了，而是被带到了副官面前，由他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那个身穿闪光铠甲的副官，同样是个飞升者。
    他与亚托克斯是同一批接受神力的人，不过，也不知道神力是根据什么分配的，亚托克斯接受的神力，是同批最多的，甚至于，他比很多老牌飞升者还要强大。
    副官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没有翅膀，没有神力铠甲，只在头顶长了一对犄角，代表着他飞升者的身份。
    可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一开始就追随了亚托克斯。
    所以就算他如此弱小，在军队中的声望却仅次于亚托克斯。
    当他听说我只有十三岁时，同样吃惊。
    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世道，我这再正常不过的身体素质，在他们眼中，竟成了天生为战斗而生。
    可我毕竟才十三岁，副官并不想压榨我身体的潜力，所以并没有将我收编进军队。
    他给我分了一套轻甲，让我在战斗之后，负责擦拭亚托克斯的铠甲。平时就跟随凡人军队锻炼。
    他甚至告诉我:“若是你以后在战场上立功，将军会将你举荐给皇帝，到时候你也可以走上太阳圆盘接受飞升仪式，成为高贵强大的天神战士。”
    我明白，这只是他们激励士兵的话，不能当真。
    就像我以前，造反的时候说，谁跟我打天下，等我做皇帝，就封赏谁当大将军一样。
    实际上，真正能当将军的，万中无一，被这句话激励的，却有十万人。
    副官的话当然也是这样，飞升者看似很多，他们的数量，可以编出一个天神军队。
    可那是因为飞升者不死不灭，从恕瑞玛围绕着太阳圆盘建国之初，直到现在，几百年来的飞升者，一点点积累，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实际上，每年一次的飞升仪式，仅有十个名额。
    整个恕瑞玛究竟有多大？我不知道。
    据老头说，面积是相当广阔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恕瑞玛最为强大，同时占地面积也最多。
    这样一个国家，人口以千万计算，区区十个名额，怎么会轮得到我？
    就算是有亚托克斯的赏识，可他赏识的凡人士兵，也有一万人，怎么着也不会轮到我这个新人。
    所以，副官说的话，我压根没当回事儿，听过就忘了。
    老头却当了真。
    自我成为亚托克斯大人的近卫，他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恢复了。
    原本，老头成了边缘人物之后，便整日酗酒，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可自从无意间听到了副官激励我的话，老头像是得到了第二春。
    他每天乐呵呵的，早上在将军府点卯之后，就去牲口街给别人洗刷坐骑搞副业。
    如此辛苦了大半年后，得知我要明日一早要跟着部队上战场，他神神秘秘的在大半夜叫醒我，连灯也不开，塞给我一个布包。
    “孩子，你拿着这些，多去跟天神们接触接触。”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的金币，足有上千枚。我工作不到两年，加上之前的赏赐，存款也不过三十多枚。
    这些金币，是老头攒了一辈子的积蓄。
    意识到这一点，我严词拒绝:“我不能要！”
    “你得拿着！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金币傍身。再说，你要去立了功，成了天神战士，我也能跟着沾光。”
    我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我知道，老头把我当成了他的儿子。
    他原本有幸福的家庭。美丽的妻子，调皮的儿子。
    可他儿子十岁的时候，在他忙于工作的时候，掉入河里，溺水身亡。自那以后，他的妻子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麻木的活着。若不是为了赡养父母，他其实也挺不过去。
    遇见我的时候，他的父亲没了，母亲新丧，原本打算行程结束之后，找个风水宝地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却没想到，碰上了同样能吃的我。
    他曾说，他的儿子，当年也这么能吃，一顿要吃三个饼，一盆肉还不够，还得喝碗汤。每每这个时候，他都劝儿子少吃点，一个孩子吃的比大人都多，会不舒服。儿子便委委屈屈的说自己饿……
    他那天见到我吃的狼吞虎咽，仿佛见到了他的儿子。
    他说，他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连顿饱饭都没给孩子吃，让孩子到死都是个饿死鬼。
    所以我吃饭多，他就让我吃，随便吃，吃饱为止。
    他给了我梦寐以求的父爱。
    所以，我愿意当他的儿子。
    我当着他的面收下了那些钱，转过头就悄悄在他柜子里放回了大部分。天不亮的时候，我跑到将军府托了些关系，让管家奶奶多照顾照顾老头。
    临行前写遗书，我在抚恤金领取人的后面，写上了他的名字。
    然后，就是漫长的行军过程。
    我是亚托克斯将军的近卫，他是个长着翅膀的天神战士，我的脚步跟不上他，只能在行军时混在凡人士兵中，等到了目的地，再去我的工作岗位。
    行军的过程枯燥乏味，又相当考验脚力。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的体力逐渐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金币多的好处。
    我用十枚金币，换来了每天乘坐物资车两个小时。
    我选择在午饭后最热的时候，缩在物资车上睡觉，这既能保证我的睡眠时间，又能让我在下午的行程中精力充沛。
    因我的年龄小，又是亚托克斯大人的近卫，他们都愿意照顾我，有时候我就算睡过了时间，赶车的车夫也当没看见。
    就这样走了大约两个月，我们终于来到了战场。
    恕瑞玛的国土面积太大，边境线也很长，军队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这就给了一些部落一种错觉，他们觉得恕瑞玛也不怎么样，想要挑衅恕瑞玛的威严。
    艾卡西亚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几乎是每过两年，艾卡西亚就要尝试冲破恕瑞玛的边境线。
    上一次侵略，造就了亚托克斯英雄的名号，还让他有了飞升的资格。
    这一次，听说他们打算举全国之力，打算和恕瑞玛不死不休。
    天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敌意，老老实实并入恕瑞玛的版图不好吗？
    总之，国王听了这件事，立刻就让有经验的亚托克斯前去镇压，哦不对，这次不是镇压了，而是直接将艾卡西亚划入恕瑞玛的领土之内。
    两年一次的骚扰，国王也烦了。
    与从前的凡人武力镇压不同，亚托克斯这次带了上百名天神战士，打算将艾卡西亚除名。
    至于一万名凡人士兵，那是打扫战场用的。
    这场战斗，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
    天神战士们完全碾压艾卡西亚的普通士兵。我看到，亚托克斯高举长剑，在人群上空扫过一道道剑气，那些剑气触之即死，落到地上，斩出深深地剑痕。
    副官手拿长枪，在人群中如同闪电般穿梭，一杆长枪竟能挥舞出无数道枪影，那些枪影所过之处，人群纷纷倒下。
    还有我不认识天神士兵，有些飞在天上，展开形态各异的翅膀，阴影笼罩着所有艾卡西亚士兵。有些不会飞的，就像副官一样，直接对着敌方冲锋，几个穿梭就能消灭整片整片的士兵。
    在这片战场上，凡人如蝼蚁。
    满地碎尸中，如同战神下凡一般的亚托克斯落在了凡人军队面前，命令道:“准备打扫战场！”
    人群立刻发生了一阵欢呼。
    我看着亚托克斯未染尘埃的闪亮盔甲，犹豫着需不需要擦拭。
    同样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副官见我还在愣神，小声凑到我耳边说道:“快去！搜刮到的财物不用上交！看见活人记得补刀！”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兴奋。
    我加入了搜刮财物的队伍中，一万人的队伍排成一条直线，贯穿整个战场，碰到还在呻吟的士兵，我毫不犹豫的一刀斩下，锋利的刀锋直接将对方的脖颈砍断，一颗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一旁。我面不改色的后退两步，等对方脖子上的血喷完，才蹲下身开始摸尸。
    这个行为重复了无数次，等搜刮完财物，我们将尸体堆在一起，用木柴点燃。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以及油脂燃烧的味道。
    “第一次杀人，竟然没有一点畏惧，你是个天生的战士！”副官赞许道。
    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关注着我。
    也幸好，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十三岁的少年，前世的经历，让我可以面对着宛如炼狱一般的战场眉头都不皱一下。
    “敢杀士兵不稀奇，你敢杀孩子吗？”
    我愣了一下，问到:“这是……要屠城？”
    副官笑着点了点头，我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屠城？多么遥远的字眼！
    我只在史书中见过的词语，竟然要活生生的发生在我的眼前！
    也许我该庆幸，被屠的不是我，而是我去屠杀别人。
    副官对我的畏惧有些不满，不过没说什么，只是警告我:“这是第一次，你可以不参与，下一次，如果还不能……”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我总是这样排斥屠城，那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也就没有资格跟着他们上战场了。
    我不想失去士兵这个身份。
    无他，赚钱。
    之前摸尸，竟然让我找到了上百枚金币，这可比我之前辛苦工作一年赚到的还要多！
    而且跟着亚托克斯大人，其实是非常安全的。
    我还不够狠心。
    区区屠城而已，我一定可以克服……
    我们打到第二座城市的时候，果然，副官大人抽出了我的刀塞到了我的手中，说道:“去吧！”
    我跟着杀红眼的士兵们冲进了城市。挨家挨户的踢开他们的门户，先将男人杀死，在扒了女人的衣服……
    我挥刀斩下了女孩人的头颅，女人的脸上，是解脱般的笑容。
    “喂！你干什么！老子还没开始爽呢！”
    那个士兵愤怒的看向我，我装糊涂，问道:“怎么了？”
    那人一愣，又回忆起我的年龄，看看地上赤身裸体的女尸，突然笑道:“兰迪，你该不会，还没有开过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