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准备室。
    指挥官：“被不由分说带到了准备室······”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露西亚：“难道是因为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里：“就算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那也应该是在复盘会上再问责。”
    “而且，刚才空中花园正在下坠的提示信息······并不像突发演习。”
    露西亚：“空中花园正在下坠，但我们却在被安排等待？”
    里：“既然是哈桑议长的指令，那他一定有自己的安排才对。”
    指挥官：“嗯，大家先等待吧。”
    稍早前。
    哈桑挺直着背坐在床上，他的个人舱室并没有椅子。
    常年的简朴生活让他即使在作为议长的时候，也保持着惊人的干练。
    睡醒、洗漱，往返于舱室和舰桥，舱室的门即便是敞开也没人关心，以他的生活标准，他的舱室只怕是连老鼠也不会有想要光顾的意思。
    不过，现在的他看似刚从床上爬起，却没有马上站起来前往舰桥的意思。
    哈桑：“又做了同样的噩梦······”
    “到底，从那之后，经过了多久？”
    “先是‘下城区的暴君’，然后到了104号城市，然后是······”
    “啧······真是要服老了，每次想要往前回忆的时候，总是发现，很多事情自己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哈桑：“帕丝······耶斯特······拉格尔······格雷······大卫······老伍······青木······”
    “这一路上遇见过的人，现在也只能想起来他们的名字了吗······”
    哈桑沉默了，他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左眼——那里现包裹着用织物和金属制成的保护眼罩。医生曾经警告他，除了定期到医务室内检查之外，最好不要掀开它。
    但哈桑依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左眼——他知道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窟窿。
    手指触及那里的时候，偶尔会引起轻微的幻痛——那正是哈桑现在所想要的感觉。
    虚伪的痛觉环绕空无一物的眼眶，沿着脖子逐渐流遍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幻痛流过的每一道伤口都会唤醒一些东西，一些会随着年龄逐渐淡出记忆的东西。
    ？？？：“议长。”
    哈桑：“······”
    赛利卡：“议长？”
    哈桑：“······开始了吗？”
    赛利卡：“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哈桑：“我这就来。”
    哈桑：“如果灰鸦小队返回······就让他们现在准备室内等待。”
    空中花园会议室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随着自动门开启，哈桑跟赛利卡先后步入会议室，所有的熙熙攘攘顿时平息。
    包括坐在旁听席上的阿西莫夫和坐在次位的尼科拉在内，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哈桑身上。
    而哈桑也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在主席位上坐了下来。
    哈桑：‘赛利卡，开始吧。’
    赛利卡：“好的，议长。那么各位，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是这样的······”
    赛利卡说着，在全息屏幕上点开了一系列的高清的遥感图像。
    而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刚开始化冻不久的北方海边。在海岸线上，被摧毁的码头区域和远处虽然稍有损坏，但大体完好的据点十分明显。
    赛利卡：“就在前段时间，在新摩尔斯克范围，出现了大范围的信息干扰和遮断。”
    “其中遮断的方式跟我们之前在映画晨星的案例十分相似，推测大概率是升格者的行动模式。而随后衔尾蛇小队的队员确认了升格者的参与。”
    “在那之后不久，在新苏菲亚城居住的守林人，跟附近基地的遗忘者几乎是倾巢而出，全力向着新摩尔曼斯克运动。”
    尼科拉：“但是圣甲虫跟翼角鹿小队的后续监视记录指出，不管是守林人，还是遗忘者，都在距离新摩尔曼斯克大概三十公里的地方被拦住了。”
    赛利卡：“······确实是这样，阻拦的行为持续了三个小时，然后升格者们便先行撤退，放任守林人和遗忘者通过了。”
    “升格者们到底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我们仍然在排查。”
    “至于伤亡报告······我知道这些数据不合常理，但是请各位相信支援部队的眼睛。”
    赛利卡：“虽然旧尼夫海姆研究所周边毁坏程度甚大，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提高了对现场的伤亡预估，但是经过半个月的拉网搜索跟寻访之后，我们发现伤亡者远低于预估的数量。”
    尼科拉：“······哼，这算什么，可怜我们吗？”
    哈桑：“怎么可能，大概只是······有些人特别招人恨吧。不管什么原因······我姑且将其理解成某种程度上的万幸。”
    阿西莫夫：“议长。”
    尼科拉：“你应该只是旁听跟顾问。”
    哈桑：“没关系，阿西莫夫，你说吧。”
    阿西莫夫：“升格者的表现比起万幸，不如说是威胁程度加重了。在新摩尔曼斯克的一系列事实表明——”
    “升格者在这次事件中，不仅表现出了相当的力量，还有与之匹配的控制能力。”
    “——超出传统炮兵，直逼精确打击准度的控制能力。如果没有这种控制能力，新摩尔曼斯克至少死一半人。”
    “这就是力量的展示，还是单纯地是因为他们的灵魂中的人性出现了些许复苏的迹象，我其实并不关心。”
    “我关心的是我们到底要把它置于什么样的位置？”
    “提法、环城、新摩尔曼斯克······在环城之后，华胥也有相当的可能性处于他们的掌控之下。”
    “议长，这不是靠几十把生锈的步枪和一嘴瞎话蛊惑人心的散兵游勇。”
    “他们，已经是一群，对空中花园有明确敌意和威胁的敌人。”
    “所以我作为顾问的建议，是把升格者的资料全面公开，动用不仅仅是执行部队，而是整个空中花园的力量来处理他们。”
    尼科拉：“我同意。”
    “我一直都主张要主动对他们发起总力战。”
    “将所有人都编入战斗岗位，用饱和式攻击把他们逼进我们预设的火力圈······”
    哈桑：“那意味着整个空中花园都要为此进入穷兵黩武的状态。”
    “我不会同意你那样做的。”
    尼科拉：“啧，这也是我们到现在毫无进展的原因之一不是吗？”
    哈桑：“······”
    尼科拉：“哈桑，这次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该是选择的时候了。”
    尼科拉：“如果当我们最后下定决心发动总力战的时候，地面上已经没有值得拯救的东西，那就迟了。”
    ······
    尴尬而危险的沉默环绕着会议室。
    赛利卡看向阿西莫夫，而阿西莫夫耸耸肩，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只能看向对视的哈桑和尼科拉。
    哈桑：“······”
    尼科拉：“······”
    就在这时，连续的警报声将一切对峙打破。
    阿西莫夫：“怎么回事！”
    勤务构造体：“是紧急事态！阿西莫夫先生跟我来，请其他人马上到37c层的避难室去！”
    哈桑：“下别急，发生了什么事？”
    勤务构造体：“动力组发出了全舰同通报，因动力下降，空中花园现在正在下坠！”
    阿西莫夫：“······！！工程部队跟支援部队呢？”
    勤务构造体：“已经在现场了，到那时他们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解决问题！”
    阿西莫夫：“我马上过去！你带他们去避难！”
    哈桑：“不，我也要过去。”
    阿西莫夫：“······我无法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哈桑：“如果有什么写着‘最高权限绝密’的按钮出现，却没有一个有最高权限的人在场，总归还是不太好。”
    阿西莫夫：“······好吧，既然您如此坚持。”
    支援部队：“议长和首席技官入场！”
    布丽姬特：“议长！”
    卡列尼娜：“哈桑大叔！你跑这里干什么？！”
    哈桑：“先不要纠结这个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布丽姬特：“我们的动力已经降到十分危险的程度。”
    “事实上已经没法维持轨道高度了。”
    卡列尼娜：“是啊，难办的是······不是硬件的原因。”
    阿西莫夫：“······怎么回事？”
    卡列尼娜：“所有的常规引擎都出了问题。”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频繁地向它们发送强制停机的指令。”
    布丽姬特：“什么？”
    阿西莫夫：“但是就算要忽视这个命令，选择忽视这个指令本身也要占用一个时序，意味着正常点火指令会被覆盖。”
    卡列尼娜：“······所以造成了停机。”
    阿西莫夫：“来源的话······”
    “······只可能是从软件的最上级传来的直接指令，被刻意设置成了最高处理优先级以便屏蔽来自容错系统的所有干预。”
    卡列尼娜：“······如果我没疯，那就是格式塔出问题了。”
    阿西莫夫：“这怎么可能······”
    哈桑：“先不要讨论有没有问题了，卡列尼娜，你有多大把握。”
    卡列尼娜：“六成，但不管怎么说，问题肯定不出在硬件上。”
    在这个时候，哈桑身上突然想起的终端的提示音，哈桑打开终端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看向阿西莫夫。
    哈桑：“卡列尼娜和阿西莫夫跟我走，让人把准备室里等待的灰鸦小队带到会议室。”
    “本来应该跟他们谈的事情，也只能先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再说了。”
    “布丽姬特先带着人，尽量恢复推力，能多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就争取一点时间。”
    在一段时间焦躁的等待后，被从准备室叫到了会议室······
    指挥官：“怎么回事？”
    哈桑：“······很抱歉我们现在没法聊我们本应该聊的事情，而是要专心处理现在的突发情况。”
    “阿西莫夫。”
    阿西莫夫：“啊，我想想······啧，因为情况跟预想的出现了很大的落差，所以连我也要先组织一下语言······”
    “······呜，就这样吧。”
    “如各位在舰桥所见，本舰现在失去了超过90%的动力来源，而且动力组报告，有四组常规的动力引擎被调整到了反方向并锁死在了最大功率，我们的轨道高度正在急速降低。”
    “在我们说话的分秒之间，空中花园正在加速向地面坠落。”
    “这次突发危机的具体原因不明，我原本推测这是格式塔的变动导致的······但就在刚才，我发现格式塔程序内部出现了漏洞——我这么说，相必大家都已经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脑海之中有诸多疑问，但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详细解释了。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请各位像是接受军命那样牢记于心。”
    “为了查明并解决这个问题，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来执行我临时制定的特殊作战。”
    “而这次作战，将会使用到法奥斯军事学院的战术环境模拟界面——法奥斯之矛（spear-of-fos）战术界面作为战术辅助。”
    “作为战术环境模拟系统，它会将你们面前的信息尽可能得转译成可供直接理解的情报，并给出战术评估和建议。”
    “如果现场环境允许你们跟空中花园直接连接，它还能提供一些别的附加功能······但是那个就要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了。”
    “不过，现在只需要使用它作为你们潜入格式塔的时候的图形界面而已，额外的东西以后再说。”
    “而作战方式，灰鸦小队——我需要你们‘潜入’格式塔。”
    “简单说，我会将各位的意识海以及指挥官的意识本身输出为虚拟程序，然后由你们进入格式塔的程序内部，找到格式塔自我封闭的原因，解决它。”
    指挥官：“这真是不得了的指令！”
    阿西莫夫：“啊，果然还是需要解释吗······真是麻烦。”
    “那我长话短说，你们也知道现在空中花园因为动力不足，正在从近地轨道往地面坠落。”
    “而根本原因，是因为发动机的点火信号被格式塔针对性地屏蔽了。”
    “但是，现在格式塔因为某些原因开启了强反制，一切程序接入都会被直接阻断。”
    “所以我想到了······使用指挥官跟构造体的意识海作为渠道，用军事研习版本的‘法奥斯之矛’系统指挥辅助程序充当你们的图形界面。”
    “可以理解成，我会吧构造体的意识海，以‘虚拟程序’的方式载入虚拟空间，然后将调度权限安装到指挥官的终端上。”
    “如果没办法理解的话，就当做是游戏内的独立角色就行，而指挥官则要担任‘指派’的角色。”
    “你们浸入格式塔的程序内部，找到格式塔自我封闭的原因，并解决它，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我能想到解决目前危机的唯一方案，我们别无选择。”
    “我会持续监控你的状态，以及协助你们实时定位格式塔漏洞，理论的东西说道这里就好，接下来的······就在浸入过程中实际理解吧。”
    “再次确认一遍，你记住我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了么？”
    指挥官：“······是的。”
    于是阿西莫夫将自己推进身后的框体中。
    框门合上，刺耳的警报声、居民的呼喊声······一切喧嚣，都随着黑暗的降临戛然而止。
    随即，一道光线从脚底亮起，扫过全身。
    ？？？：“指······挥······”
    ？？？：“指挥官······！”
    ？？？：“指挥官！”
    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一个个声音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露西亚：“指挥官！你没事吧！”
    丽芙：“露西亚你别摇晃指挥官······阿西莫夫已经重新把链路稳定下来了······”
    阿西莫夫：“······呼，我可从来没想过稳定人类的意识链路要花费这么多功夫。”
    指挥官：“我晕过去了多久？”
    阿西莫夫：“不久，甚至不足以让你们的浸入过程完成。”
    指挥官：“？”
    阿西莫夫：“我们只是占用宽带上不引人注意的一小部分来测试法奥斯系统对格式塔的适应性而已。”
    里：“等等，也就是说，即使是在浸入的过程中，也会遭遇危险吗？”
    阿西莫夫：“当然，反制程序无处不在。”
    指挥官：‘我没事了。’
    露西亚：“指挥官！”
    阿西莫夫：“哦？恢复挺快，看来确实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指挥官 ：“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