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漫不经心地一问,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情绪。
刘嬷嬷垂首:“是,奴婢用了一点清语香,毕竟,徐小姐的前后变化太大,疑点太多,奴婢总要摸清缘由,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清语香,闻此香者,便会神思入梦,外人再诱导问话,真言尽吐。
自然,后遗症也有,就是头痛几日,对那日的印象模糊不清。
不过,谢昭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满足他的好奇心,这就足够了,他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愧疚。
“宋言与他的小表妹如何了?”
谢昭略过了香的问题,问起了那位被逐离侯府的宋公子。
刘嬷嬷道:“他虽没了世子之位,又被定远侯与长乐公主向陛下进言,撤了他的职位,如今与赵姑娘在平兴巷中租了一间小屋,买卖字画与一些脂粉。”
“只是,有人故意为难,生意不好罢了。”
谢昭打了一个哈欠,“正好我也无聊,出去逛逛。”
平兴巷中的一处住宅中。
“又被人泼水了?”
赵云燕站在宋言面前,为他换下身上被人故意泼湿的蓝色长衫,清冷的眉眼微蹙。
宋言素来冷肃的面上,此刻柔情似水,他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柔声安抚:“无妨,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已,是非清白,京城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他们越是如此待我,便越显他们不堪。”
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低低道:“让他们闹吧,闹得越欢越好,这几日,外面的传言不是越来越多了嘛,我那位好养父,还特意下令让京兆府的人捉拿造谣生事的人。”
宋言说得轻笑鄙夷,“他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地自负,把底下的人不放在眼里。”
赵云燕见他确实未曾放在心上的模样,蹙着的眉头也松开了,“登高必跌重,定远侯仗着祖辈的功劳,得皇帝看中,把他抬到高位之上,对他种种行为放纵,是圣宠荣恩,来日,也会是刺向他们的刀。”
“云燕聪慧。”宋言又抱紧了些,“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长乐公主当初设计嫁给了徐太傅之子,想与孝文太子绑在一起,好等孝文太子登基后,继续过她的荣恩日子,可是谁想到,老天不佑,孝文太子被人下毒病逝,最后是当今坐上了皇位。”
“当今可是曾被孝文太子责罚过的人,虽说错在当今,但当今心中未必这样想。当今登基后,长乐公主与徐家便因孝文太子之故,被当今陛下冷待,徐家倒是不在意,可长乐公主那贪慕权势荣华的性子,如何能忍。”
谈起过往旧事,提及他那位前岳母大人,宋言眉眼间的冷意与讽刺凝成了寒霜,“她费尽心机挑中定远侯府结亲,连自己女儿都名声都不要了,婚事是成了,可在陛下心里的刺也扎得更深了。”
赵云燕知道,他与徐清妤的婚事是他心中的恨,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是啊,长乐公主看不清,她为了自己,把徐家跟陛下都得罪了,连带定远侯府也被冷待,偏生你的好养父定远侯也看不清,要跟着一同往刀刃上去撞。”
宋言埋在她的肩上,嗅着她身上浅浅的兰香,心底的怨恨慢慢平息下去,“让他们去撞吧,撞得越狠越好。只是此事,到底连累了你。”
赵云燕退出一点,让他抬头看她,她认真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宋言与赵云燕皱眉。
“是那些人又来了?”赵云燕说着要出去,被宋言拉住,“我去看看,你在屋里安全些。”
赵云燕也没非得争这个事,点头应下。
宋言快速的理好衣服出去,没有贸然开门,侧耳贴近门板,凝神静气,问:“谁啊?”
“在下谢昭,来瞧瞧宋公子。”
“谢昭……!”宋言想起来了,宫中好像有位三皇子,就叫谢昭。
可他也没有就这样立即开门,“原来是谢公子,此为多事之地,不宜您尊脚落地,还是请回吧。”
宋言对这位三皇子毫无印象,既然不清楚他的品行为人,还是不要与皇家的人牵扯过多为好。
谢昭站在门外,被人婉拒也不恼怒,“无妨,宋公子不开门,我自己翻墙进来就是了。”
宋言:“……”
厚脸皮的人他见多了,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着。
无奈,宋言开了门,就见谢昭一袭荼白长袍站在门口,见他开门,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非常完美的一个八齿笑。
“您请进。”
“多谢了。”
谢昭跟着宋言来到客厅,宋言抬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寒舍简陋,您多担待。”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谦虚。”谢昭喝了口茶,“我刚回京,就听说了定远侯府的事,不知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宋言又是冷肃的模样,看起来不易接近,“还能如何打算,我如今已经是庶民一个,不过为果腹求生忙碌而已。”
谢昭:“是嘛,我还以为被人都这么欺负了,总该要报复反击一下的,毕竟最开始错的,又不是你们。”
宋言扯了一下嘴角,冷得冻人,“殿下说笑了,庶民如何敢与权贵一争,我还是想好好留着我这条命的。”
“唉,看来是我多想了。”谢昭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赵姑娘这样的美人将来为他人之妾,真是可怜。”
宋言脸色霎时一变:“你说什么?”
他面部紧绷,死死盯着谢昭,隐隐有发怒的前兆。
谢昭不惧,淡然自若的与他对视,“定远侯为了给他的美妻出气,已经派人安排好了,三日后,柳湖边,一场落水救美,这英雄嘛,宋公子也是知道的,孙国公的孙子,孙尚志。”
孙尚志!
宋言何止认识,简直是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个贪花好色,以折磨美人为乐的色中饿鬼,凡是落到他手上的美人,最后的归宿,都是乱葬岗。
偏生这样的畜生,有国公府做靠山,紧跟着皇帝,他自己又惯会伪装,行事狠辣,鲜有人知他背地里的勾当。
他能够知道这些,都还是因为当年孙尚志盯上了表妹,他费尽查到的把柄,以此威胁,才让表妹逃过一劫,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要被人逼到那火坑里去了!!
难忍的杀意在胸腔中翻滚。他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看向谢昭:“殿下是从何处知道的?”
他是愤怒的想立即杀了那个畜生,却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谢昭看他的目光越发欣赏。“这个嘛,就是属于我的秘密了,不过,我也绝非诓骗,宋公子可以自己去查。”
“宋公子在定北侯府待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吧。”
谢昭对上他冰冷的目光,笑得十分无害,“毕竟,外头关于定北侯与徐小姐的传言,实在是太快,太清楚了。”
宋言眸色一紧,良久之后,他声音略哑:“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谢昭朝他举杯,微微勾唇,“殊途同归,各取所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