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阴暗潮湿,顶着一路的烈日进来,身上瞬间便凉了下去。
谢昭扶着沈鸿穿过牢房的走道,在关押卫朝澜的牢房前停下。
昨夜被关进来的卫朝澜,盘坐在草堆上,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瞧见谢昭等人停在他面前,他微愣。
谢昭没有看他,与身边的沈鸿道:“沈老将军,这便是齐国质子卫朝澜了。”
在他们走到刑部大牢门前的时候,沈鸿突然问了谢昭,卫朝澜被关在何处,他想去看看。
这算不得什么要事,谢昭自然答应,将人带了过来。
卫朝澜听到谢昭对他身边那位气势凌人的老人的称呼,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是谁。
卫朝澜神色有些变化,“沈老将军……”
一夜未曾进水,喉咙发涩,沈鸿没应他,转头与谢昭道:“不知殿下可否让罪臣进去,与这位齐国三皇子说说话?”
谢昭有了兴趣,想看看沈鸿准备做什么,他可不觉得只是说说话这么简单的事。
牢房门被打开,沈鸿独自进去。
卫朝澜有些紧张的起身,“您……!”
砰——!
谢昭眉头挑了一下,原来沈鸿不等卫朝澜说完,直接给他来了一拳,将人打倒在地。
卫朝澜捂着肚子,痛得皱眉,自他被沈贵妃护着后,再未受过这样的痛。
他死死咬着牙,忍着腹部的痛,看向一脸冷厉的沈鸿:“沈老将军,不知我何处得罪了您?”
“呵。”沈鸿跨步上前,像拽死狗一样,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拽起来,“你还有脸问?你心怀不轨的勾引曦月,哄骗她,害得她如今身陷囹圄,你还好意思问你哪里得罪了我?”
啪——!
又是一巴掌,力度没有半点控制,卫朝澜被直接打偏了头,眼前发晕,沈鸿松开手让他狼狈地摔在地上。
“你心底打得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想利用曦月,拿到与大周有关的布防,好送回齐国,博取你父皇的重视。”沈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挑起一抹冰冷讥讽的弧度,“不愧是无礼无德之地出来的东西,惯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
沈鸿那一掌是用了全力的,卫朝澜感觉到自己的右脸火辣辣地肿痛起来,口腔里一片铁锈味。
“沈将军,”卫朝澜一开口,血顺着嘴角滑落,“我从没有想过利用姐姐,我是真爱慕她。”
谢昭亲眼瞧着他这句话说完,沈鸿的老脸扭曲起来。
“再让我听到你这张嘴里叫我女儿姐姐,老子就打烂你的嘴!”
谢昭待沈鸿出来,让人将牢门锁好。
“父皇那边如今还在盛怒之中,沈家的事,要委屈沈老将军您在这儿多待上些时日了。”
沈家父子的牢房就在卫朝澜隔壁,对于谢昭的温和态度,沈鸿道:“肃王殿下如此费心,何必呢,沈家如今叛国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你再掺和进来,别连累了自己。”
谢昭扶着他坐下,笑了笑,“这钉子敲下去了,不也还可以再拔出来嘛,叛国一事,到底是父皇对沈家忌惮在先,行事不正,才让沈家的儿女不得不另寻出路。”
他穿着华贵的锦袍,上面织金绣云,谢昭毫不在乎地随意在沈鸿身侧的草堆上坐下,“只要沈家和沈老将军没有此意,沈家必然会安然无恙,只是这其中的取舍,沈老将军想清楚,是保一双儿女,还是沈家与您出生入死的将士。”
他声音轻缓,沈鸿听得沉默垂眼,说起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太子尚在,有靖安侯为他谋划,沈家从前一直维护太子,此次之事,想来会出言向皇上解救沈家。”
牢房的其他守卫都在外头,沈鸿与谢昭说话,声音压得低,除了谢昭跟断腿咬牙忍着的沈怀周,再无人听见了。
谢昭无声地勾了勾唇,不再言语。
明月楼,刘美人焦急地等待着,手中的茶杯几次抬起又放下。
昨夜宫中那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沈贵妃的翊坤宫出了事。
沈贵妃出事不要紧,要紧的是卫殿下住在翊坤宫,不能受了连累啊!
“主子,真的出事了!”奉命去打探的宫女一脸惊慌的跑进来,“沈贵妃与卫殿下昨夜被皇上捉奸在床,立即将卫殿下押入了刑部大牢,经过刑部与大理寺的审查,没有查出陷害的痕迹,反倒查出了更大的祸事!”
刘美人提起了心,紧盯着她,“是什么?”
宫女吞了一口口水,四下看了看,才凑到刘美人的耳边,惶恐低声道:“沈贵妃与其兄勾结卫殿下,意欲叛国!沈家父子方才被带走,沈家其他人也被下狱!”
砰——!
刘美人惊地猛然起身,手边的茶杯被她无意扫落在地。
殿下是齐国质子,沈家兄妹与他勾结,闹出了叛国之罪,殿下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刘美人慌了,她咬着唇,将袖子揪得凌乱,心脏跳得她心慌不已,静默片刻后,她道:“走!去见皇上。”
谢昭没想到,卫朝澜下狱,刘美人半点不怕牵连,巴巴地往他父皇身边凑过来了。
是要求情吗?
谢昭将手中的药碗递给献殷勤的刘美人,退到一侧站着。
不知道刘美人是怎么个求法,别跟沈贵妃一样,是火上浇油地求情。
“陛下,妾身方才来时,听闻了贵妃娘娘与卫质子的事,把妾身吓了一跳。”
她喂着庆元帝喝药,一边娇柔地随意开口,“秽乱后宫与叛国这样的大罪,妾身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又是谁看不惯贵妃娘娘嚣张跋扈,想了这么一出拙劣的计策来陷害他们呢。”
庆元帝先是被沈贵妃私通的事气了半死,后面又扯出了沈家叛国,连带他对沈贵妃的秘密也给抖了出来,几番刺激下,他又再次怒火攻心,吐了好几口血,这会儿浑身虚弱无力。
“你倒是个心善,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庆元帝喝着年轻美人喂来的药,看着她青春娇媚的脸,心底舒服了些,“朕倒是真希望他们是被人陷害的,可偏偏证据确凿!贵妃做出这样的事,简直是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庆元帝这会儿还有怒气,只是想到太医的叮嘱,尽力克制着,但面色依旧冷得发黑,“朕自问对她沈曦月没有亏待,还有那个卫朝澜,一个质子,朕没故意为难磋磨他,还让他跟在贵妃身边学习,他是一点不知感恩,反跟贵妃学到床上去了!”
忍不住啊,实在是忍不住!
沈曦月与卫朝澜抱在一起睡在床上的画面,时时刻刻都在他脑海中浮现,清晰无比,这比他知道沈家叛国还要让他愤怒和难以忍受!
他是皇帝!
只要进了皇宫,便是他再不喜欢的女人,她守活寡直到老死,他也绝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去碰!
刘美人见庆元帝气的直拍床,口中都是对卫朝澜的辱骂,她心底也生了气,恨不得将手中的碗直接扣在他脸上!
刘美人用自己最大的忍力,控制住自己,娇媚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皇上怎么处置贵妃娘娘倒是没什么,只是,那卫质子是齐国皇子,陛下若执意处死,齐国那边的人知道了,怕是对陛下和大周不利啊。”
谢昭听到刘美人这拐弯抹角的搭救卫朝澜,略感欣慰,终于来了一个正常的求情表现了。
不过,没什么用。
果然,谢昭很快听到庆元帝的冷笑,他说:“怎么不利?齐国一个小国,他要是真为了卫朝澜一个弃子跟大周开战,朕立马让人去踏平齐国!”
嗯,很好,很有魄力。
谢昭在心底面无表情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