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面色如常地将密信交给小喜子,让他收好。
“让她进来吧。”
谢昭在软榻上才坐下,冷仙蕙便进来了。
“妾身拜见陛下。”
冷仙蕙换了身天青色银丝绣梨花的束腰广袖长裙,杏色披帛挂在臂弯中,绾了一个双环偏斜的发髻,翠凤银丝珍珠的步摇落在青丝云上,杏粉色的真丝绢花与珍珠玉簪做陪。
行礼垂眉低眼间,步摇流苏微微颤动,不动声色地撩人心扉。
比热烈外放的阿兰陵,冷仙蕙更含蓄内敛,韵味悠长。
冷仙蕙保持屈膝行礼的姿态,能感受到来自上位皇帝打量她的目光,低垂的眼帘很好的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
半晌后,冷仙蕙听到上首的男人轻笑。
“过来。”
冷仙蕙起身,莲步轻移至谢昭的身边。
人离得近了,她身上那股熏香便清晰了许多。
谢昭目光循着香气下移,修长的手指勾住坠在腰间的银镂香球,“爱妃这香倒是闻着清爽雅致。”
冷仙蕙头颅微垂,纤长玉雕般的脖颈展示出它优美的线条。
“陛下过誉了,这不过是妾身无聊之际,做来解闷的玩乐之物,也就一时得个新鲜罢了。”
她轻声慢语,自有一股柔和缱绻的味道。
谢昭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看她,忍不住感慨,幕后黑手真的是将美人计这三个字给刻骨入心了。
“朕倒是觉得爱妃心灵手巧的很,这香出自美人之手,朕闻了,都对爱妃有些心动了。”谢昭随意地说着,一把将香球从她腰间拽了下来,冷仙蕙一双美目微瞪,“陛下?”
“朕很喜欢这香,爱妃莫不是舍不得割爱了?”谢昭问道。
冷仙蕙带着香球过来,预想过很多突发状况,唯独没料到谢昭会突然对她的香球直接下手。
在谢昭含笑盯着她的目光下,冷仙蕙没由来心紧,她缓了缓震惊的情绪,柔声顺从:“妾身的东西能的陛下喜欢,是妾身之幸,只是这香,妾身已经用过了,不如待妾身回去后,另换新的给陛下?”
“不用这么麻烦,朕不嫌弃你。”
谢昭没看冷仙蕙梗住的表情,将香球用手帕包好,让小喜子找来一个盒子,仔细放好盖紧,再让小喜子带下去收好。
冷仙蕙站在一旁看完他的一系列行为,沉默无言。
这香是她特意准备的,就是为了陪膳后能够让自己留下侍寝,结果香被人拿走不算,还被放到了盒子里,将香味彻底隔绝开。
无防,香无用了,她人不还在这儿嘛。
谢昭将香收好,小喜子非常体贴的让宫人端水进来,供谢昭洗手。
“摆膳吧。”
谢昭放下擦完手的帕子,与冷仙蕙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圆桌旁。
宫人们陆续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便摆在了桌上。
谢昭坐着,冷仙蕙站着伺候。
“陛下,妾身从家里带了一壶自酿的百花酒,陛下可否赏脸尝尝妾身的心意?”
谢昭含笑看她,“爱妃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这又是香,又是酒的。”
他神色平静自然,一时间让人分不出这话到底是讽是夸。
冷仙蕙略羞涩地嗔了谢昭一眼,“陛下玩笑妾身了。”
“把酒拿来让朕瞧瞧。”谢昭当做没看见这个媚眼。
冷仙蕙的侍女很快将酒水带了过来。
白玉酒壶,玫色的酒水盛在里面,雅致的很。
冷仙蕙抬手执盏,为谢昭倒了一杯,“陛下,请。”
谢昭端起酒杯,并未入口,而是放到鼻下闻了闻,“酒香清甜,既然是爱妃亲手所酿,这第一杯,应当爱妃先来。”
冷仙蕙垂眸看着被男人送到唇边的酒,心跳微快,她扯出一抹笑:“陛下是天子,妾身如何敢逾矩行事。”
她抬手意图将酒杯推回去,谢昭的手纹丝不动。
谢昭笑意吟吟的望着她,薄唇微勾:“爱妃都说了朕是天子,天子请爱妃先用,如何算是逾矩。”
“只是……”他盯着冷仙蕙的眼睛,故意停顿了一下,“只是爱妃要是再推辞不受,那就是不遵圣意了。”
冷仙蕙心跳再次加快,她轻轻一笑,似娇似嗔:“妾身喝就是了,陛下何故吓唬妾身呢。”
谢昭一直勾着唇,笑意盎然地看着她将酒水一饮而尽,他执壶倒酒,酒杯再次被盛满,“爱妃饮酒之姿,动人心扉,朕心甚喜。”
冷仙蕙看着再次被递到嘴边的酒,紧了紧手,“陛下,妾身不胜酒力,再喝下去,便要酒醉过去,御前失仪了。”
谢昭不在意的啧了一声,“无防,美人醉酒,朕如何舍得生气罚人。”
冷仙蕙此刻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皇帝不按常理出牌,她何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杯下肚,冷仙蕙便隐隐觉得身体不适了。
“陛下,妾身真的不能再喝了。”
第四杯,冷仙蕙感到自己眼神变模糊起来,谢昭的身影在眼中,仿佛有些巨大的吸引力,让她心底生出一种极度的渴望——她好爱这个男人,她想要他。
然而体内另一种极为冷静的情绪又在抗拒,两相纠缠下,让冷仙蕙头脑抽痛起来。
她蓦然撑桌起身,咬出血的舌头,刺痛感让她神思清明一瞬,“陛下,妾身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她顾不得谢昭是否会因此怀疑酒水的问题,连侍女都忘了,独自跑了出去。
弯月给谢昭告了罪,也立即追了上去。
谢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他将酒壶递给小有子,“让四弟妹看看吧。”
说吧,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抬脚出门:“冷嫔身子不适,朕应当要陪在她身边,好好宽慰一下。”
谢昭带着人到翊坤宫时,冷仙蕙的寝殿殿门被关的紧密严实,门口连个守门的宫人都没有。
谢昭没有出声叫里面的人,他静静看着那扇门,面上挂着担忧着急的神色。
“宋言,把殿门撞开。”
宋言微微颔首,立即招来几个侍卫,大家一同蓄力,殿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了。
弯月一脸怒色的出来,“哪个混账不要命了,竟然敢强闯娘娘的寝殿!”
“是朕这个混账东西。”
谢昭朝她微微一笑,逆着月色从暗影处一步步走到一脸震惊的弯月面前。
许是殿内昏暗,洒进来的月色幽冷,弯月的面色有些发白。
“陛下!奴婢口无遮拦,请陛下恕罪!”
眼看谢昭要走近了,她赶紧挡在他面前跪下。
谢昭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绕过她,仍要往里去,“爱妃身体不适,怎么不叫太医?”
弯月起身再次走到谢昭面前跪下拦住,“陛下,娘娘只是饮酒过多,一时想起了家中亲人,心中难受,并无大碍,不用劳烦太医。”
“陛下您龙体贵重,娘娘不想让陛下为她烦忧,还请陛下体谅娘娘的一番苦心,移驾别处吧。”
谢昭这下步子停了下来,他垂眼,站在一窗月色中,俯视着她,“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