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被废了,每日吃喝都不能饱腹。
所幸有个曾在她宫里伺候过的小宫女,还记着她当初提拔的恩情,每天会偷偷带点自己偷偷藏下来的糕点馒头给她,没让她饿死。
塔兰一开始警惕,将小宫女带来的东西都仔细的检查过,确定没有异样后,又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不得不吃。
塔兰敢保证,这是她吃过最差的。
跟小宫女相交了一段时日,塔兰从言语中也摸准了这个宫女是个脑子简单一根筋的人,对她确实忠心。
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听竹阁中,红花从外头进来,在弯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弯月眼睛微眯:“确定吗?”
红花低声点头:“您让奴婢一直盯着冷宫那边,奴婢一刻没错过眼,那丫头是个胆子小的,被人吓唬了几句,什么都吐出来了。”
“塔兰庶人让她将信送到宫外的陈商店中。”
弯月嘴角轻勾了一下,“让她如实去办吧。”
“是。”
陈商店,是专门买卖异国东西的店铺,她跟冷仙蕙还没进宫时,冷仙蕙经常会让她去那家铺子拿新品。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那铺子的老板,好像是对夫妻,丈夫是北蚩人,妻子是大周人。
谢昭收到消息,对那家铺子也有印象。
他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满京城乱逛,这陈商店,自然也在他闲逛的范围之内,也曾出手买过几样珠宝,送给了母后。
没想到啊,这竟然还是个北蚩暗点。
“让人盯紧,再想办法混进去,瞧瞧都藏着什么秘密。”
小有子退去。
谢昭起身,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慢慢走到养心殿门外。
冷风迎面一吹,头脑清醒。
“这天是愈发冷了。”谢昭吁出一口浊气,“太后跟太妃们那边,底下的人可都要照顾齐全,别短了少了什么。”
小喜子站在他身后:“陛下放心,奴婢们都盯着呢,内庭监那群人,才受了罚没一年,哪里敢在这等事上再犯糊涂。”
谢昭笑了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愿回宫的,那边也别缺了。”
“是。”
谢昭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冷风,才转身进殿。
看到御案上丝毫没有减少的奏折,谢昭长叹一口气,认命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抽了一本新奏折打开,看了两行字,他又啪的一声合上!
不行!
他都快一年没出去玩了!
再这么批下去,他怕是要提前变成老大人了!
“小喜子,康王最近在做什么?”
小喜子这个御前总管那可真的是什么都知道,立即回答:“回陛下,临近年关了,康王殿下跟户部的大人们正加紧时间,查验各地钱粮数目。”
谢昭一听,想到户部那一堆比奏折还要伤眼伤脑子的数字,他很没良心的笑了。
好兄弟比他更受苦,他这身心都舒畅了!
“既然户部这么忙,那朕就不打扰他了。”
谢昭立即换了身衣服,让小喜子留守宫中,自己带着宋言等人,悄悄溜出了宫。
“腊干!新熏的腊干!好吃留香!”
“呦嚯嚯——刚出炉的麻饼!香得嘞——!”
“牛角长,牛角大,牛角糖来甜又香——”
寒风的街头,人潮依旧拥挤,耳边各种叫卖,混在食物的香气中,久违的热闹放松,谢昭在宫中一直绷着的脸皮,终于扯出了一个毫无帝王仪态的大笑!
身侧的宋言恰恰相反,一脸紧绷,精神高度警惕,目光锐利的在靠近谢昭身边的人们,扫视估测。
“走,去买点牛角糖!”
谢昭拍了一下宋言紧绷的肩膀,大步往卖糖的店门去。
宋言带着人紧紧跟着。
牛角糖,糖如其名,长得像牛角一样,外面裹着一层芝麻,吃着酥脆无比,甜度也恰到好处。
谢昭买了两小袋,自己吃了两口,便将剩下的给宋言他们分了。
“走吧,去大将军府看看。”
谢昭心里真的很好奇,阿兰泰如今变成废物之后,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听人说,哪里比得上自己亲眼看来得有意思。
乔筝月正在给阿兰泰喂药,听到有人拜访,甚至过来了之后,她睫毛颤了颤。
脚步声进来,乔筝月放下药碗,起身向来人行礼:“见过陛下。”
“起来吧。”
谢昭笑着道:“贸然登门,还望乔小姐勿怪啊。”
乔筝月道:“陛下亲临,将军府荣幸之至。”
谢昭笑着将目光投向床上紧闭双眼的阿兰泰,“乔小姐深情厚谊,对待一介废人,也如此亲力亲为,实在是让朕深受感动啊!”
“不过,朕记得他好像只是四肢已废,怎么自朕进来后,他眼睛就一直闭着,莫不是,这眼睛也不行了?”
自听到谢昭进来后,阿兰泰就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和难堪,闭着眼既是躲避,也是为了遮住自己眼中控制不住的情绪。
然而,这大周皇帝,不仅手段狠毒无情,连基本的眼色也没有,竟然还当着他一个伤者的面,如此无礼!!!
阿兰泰嘴巴里的软肉都快被咬烂了,他蹭的一下睁眼,眼睛殷红阴狠得瞪向了谢昭,话却是朝乔筝月说的:“月儿!你让他走!”
乔筝月面容平静道:“陛下在哪里,臣子无权置喙。”
这是变相拒绝他的请求。
阿兰泰脸色更难看了,谢昭看得高兴,“乔小姐,前几日,你请了太医过府给他诊治,尿床的问题可有缓解了?”
砰!
谢昭一开口,就将阿兰泰纸糊的心脏给猛戳了一个大洞!
阿兰泰面色霎时间惨白下去,嘴唇发抖,有些惊恐地看向乔筝月,“月儿,他怎么知道的?”
乔筝月对他的痛苦和难堪表示看不见,非常淡然的回答他的问题:“我要请太医为你诊治,自然要向陛下禀明缘由。”
见阿兰泰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她又很淡定的安抚一句:“你别害怕,不过尿床而已,你是事出有因,又非故意为之,旁人会理解你的。”
阿兰泰瞳孔抖得快碎了,“旁人?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了?!!!”
事实就是这样,乔筝月这次没开口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阿兰泰深吸一口气,没喘上来,晕死过去了。
谢昭默默看着这一幕,低低的笑了起来。
乔筝月很淡定,“陛下,此地不宜说话,还请移驾正厅。”
从阿兰泰的屋子往正厅去,要经过一道回廊,在廊外院子里跟花匠侍弄花草的执欢,阴着一双眼,抬起有些酸累的腰,一抬头,就看到了与乔筝月同行的谢昭。
执欢瞪大了眼,心脏控制不住的加速跳动起来。
“喂,你干什么去?你这片花地还没弄完呢!!!”
花匠一转身,就看到执欢扔下手中的工具,往正厅方向跑了,气地挥着剪刀在后面喊。
执欢全然当做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