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只想说几句酸话撒撒娇,往日贾珍最吃这套。
不料这回,不知哪句话戳中了贾珍的肺管子。
贾珍站起来就给了胡月一巴掌。
胡月被打得身子一歪,赶紧站稳扶住自己的肚子。
连忙跪下道:“月儿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求爷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饶了月儿吧。”
贾珍哼笑道:“你不过一个姨娘,还敢管起爷的事儿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胡月想说正是你给的呀。
往日自己越作越醋,贾珍越高兴,如今怎么又这般说自己?
胡月眼眶里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贾珍看了越发生气,骂道:“爷还没死呢,你在这哭丧啊你!快给我滚出去!”
胡月赶紧站起身,扶着丫鬟回去了。
没多久,就闹着说肚子疼,丫鬟去请了大夫,又来告诉尤清之。
尤清之见她这胎一波三折的,恐怕不是好事。
叹道:“鸾秀,你跟着我去走一趟吧。”
鸾秀忙上前给尤清之换衣裳。
尤清之到胡月房里时,大夫刚走。
见尤清之来了,赵婆子忙来接:“见过奶奶。”
“嗯,胡姨娘怎么样了?”
赵婆子强笑道:“大夫说动了胎气,又要将养一段时日。”
进了里屋,胡月正想从床上起来。
尤清之道:“躺着吧,不用行礼。”
“是,多谢奶奶。”
丫鬟给尤清之搬了把椅子放在床前,尤清之坐下,直接问道:“这孩子你还要不要了?”
胡月抱住自己的肚子,惊道:“自然要的。”
“你去找大爷做什么?还是为了争宠?”
“不是,”胡月忙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尤清之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胡月嘶哑的声音。
“大奶奶,您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我从小没了父亲,我娘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知道自己性子霸道,不讨人喜欢。可是人善被人欺,我宁愿做欺人的那个!”
赵婆子听了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胡月又道:“您是千金小姐,先夫人走了,还是给您留了一大笔嫁妆。我娘积攒一辈子的钱,都买不到您头上一根钗子。”
尤清之道:“你怨天怨地,但是怨不着我。是我让你从小没了父亲?还是我抢了你们的钱?”
“可是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世道本就是不公的,有人生下来就是王公贵族,有人生下来却是走卒贩夫。比我过得好的不知凡几,你怨我,不如你说你嫉妒我,不管我有没有害过你,你都会怨我。”
“是,”胡月越说越激动:“当初我娘想把我送到你身边,就做个丫鬟,你为什么不愿意?”
尤清之笑道:“我也问你一句,凭什么?”
胡月呆愣一下,道:“什么?”
尤清之道:“这世上这么多人,我凭什么选你,总得看到你点好处吧。”
胡月愣了会儿才道:“若当日我能到您身边,就当个二等丫鬟,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尤清之轻声道:“真的不会吗?”
胡月擦干眼泪,道:“我知道大爷不是良人,可我还能靠谁?”
尤清之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贾府的姨娘,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正经的少爷姑娘,总饿不着你们。若想再多荣华富贵,靠大爷是不成的。”
胡月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奶奶能干,在外头还有许多营生,必不会缺钱的。可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分得多少呢?”
尤清之笑了一声,道:“我说你也不像个傻子,原来是看上了大爷的私库。”
胡月轻抬眼眸,看向尤清之道:“大爷从前说过,若有了女儿,必像她姑姑一般,千宠万宠都不及。”
尤清之笑道:“你可看到过大爷关心过蓉小爷?”
胡月想了想,摇摇头,她从未在贾珍口里听过贾蓉的名字。
“我刚嫁进来时,蓉儿见他爹如同见厉鬼,可见这位大爷从前是如何对他的,想必是动辄打骂,出言侮辱。”
胡月满面愁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尤清之接着道:“所以大爷这人最珍爱的人就是自己,儿女皆如草芥。对惜春好,不过是受伤之时得了她几句安慰,心生好感,更重要的,是惜春和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冲突。
从前宠爱你,自然连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喜欢,如今冷落你,这孩子也就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这些话胡月也懂,不然不会着急去讨好贾珍。胡月咬了咬嘴唇,道:“奶奶若信我,我愿意以后为奶奶效力。”
“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知道老爷和奶奶都嫌大爷在外头惹事,若奶奶答应我一桩事,我愿意告知奶奶一个秘密。”
尤清之眸光一闪,道:“你要什么?”
胡月挣扎着坐起身子,推开赵婆子的手,这才道:“我要把这孩子放在奶奶名下!”
“乖女儿……”
胡月看向赵婆子,冷声道:“娘,你不用劝我。”
尤清之道:“你不怕我对他不好?”
胡月笑道:“姑娘和蓉小爷跟奶奶没有半点血脉,可您为他们做的,我都看在了眼里。”
尤清之叹道:“孩子可以放在我名下,往后仍在你房里养着。你放心,将来衣食住行,教养进学,都不会差了他的。无论嫁娶婚嫁,府里也都不会委屈了他。”
胡月含泪笑道:“奶奶的品行我是信的。”
尤清之道:“你刚才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胡月轻声道:“大爷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叫媚儿,是甄家送给她的。”
尤清之一惊,又问:“有多久了?”
“已有几个月了。”
尤清之道:“我知道了,这话你就当没说过。你养好身子,别再去找大爷了。”
“我知道了。”
尤清之站起身来,赵婆子忙道:“我送奶奶。”
走出院门时,尤清之道:“你去照顾胡姨娘吧。”
“是,多谢奶奶了。”
赵婆子等尤清之走远了,这才回去。
坐在胡月的床旁,道:“娘竟不知你藏了这么多心思,连我都要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