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将军请说。”
“开仓放粮!”
唐晋卿苦笑:“圣上早给江宁知府下了旨意,命他开仓放粮。可江南一带的官仓粮仓,经了洪水,早没剩下什么。”
“我是说山东的粮仓。”
唐晋卿摇头:“不可!”
贾敬直直看着他:“我未曾听闻山东近年来有何天灾人祸。”
唐晋卿叹道:“贾将军,我知你是为了江南的灾民,可这法子并不现实。”
贾敬讥讽一笑:“除非唐大人有神通,能把粮食凭空变出来,否则就等着江南百姓活活饿死吧。”
厅堂里安静了许久,唐晋卿方道:“我奉命赈灾,不敢懈怠。若能以我之命,换来灾民所缺之衣食,虽死无悔。”
贾敬也没客气:“那是挺划算。”
唐晋卿哭笑不得:“贾将军,您……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贾敬道:“你说虽死无悔,为何不敢上奏?”
“圣上慈心,心系百姓。可朝堂大臣、山东官员与百姓可愿?”
“那好,”贾敬说到正题:“若是借呢?”
唐晋卿直起身子:“若如此,债主是谁?欠债的又是谁?谁来还,何时还?还多少?贾将军可有想过?”
贾敬哼道:“我一个闲散老人家,又不为官做宰的,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唐晋卿摇头笑道:“贾将军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说不上难题不难题。为今之计,先要求得圣上的旨意。若唐大人愿去请旨,我贾府愿联名上奏。”
“您容我想想。”
“随你,就是不知晚一日能饿死多少百姓。”
“贾将军……”
贾敬接着说:“我若是你,现在就去找知府知州商议,联合江南一干官员,以官身名誉替江南灾民作保。”
唐晋卿站起身,拱手道:“多谢贾将军,我定会争取。”
贾敬打量了他一下,摇头:“你不行,以你的名义去个信。从甄家起,把上下官员都请到我府上来吧。”
“贾将军?”
贾敬叹道:“你只比我儿子大几岁,如今做到这个位子,又深受圣上信重。不能为着这事丢了你的前程。”
“可您……”
“我什么?我为民请命,就算不合规矩,圣上顶多收了贾府的爵位。
我那倒霉儿子不说也罢,我孙子立志科举,这传到头的爵位,不值什么钱。”
唐晋卿弯腰躬身道:“我与将军非亲非故,将军不必如此对我。”
贾敬毫不心虚,自吹自擂:“我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见了好官,惺惺相惜难道不成?”
见唐晋卿还是一副不敢当的模样,贾敬起身略扶他一把,轻声道:“我徒弟和孙子将来若能入仕,你可得帮我罩着。”
唐晋卿一惊,猛然退了一步:“这,这,这……”
见他说不出话来,贾敬仰头哈哈大笑。
唐晋卿才意识到这又是个玩笑,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听到贾敬的大笑声,守在外头的青行打了个寒颤。
便听到一旁站着的文晓幽幽说:“自从洪灾过后,老爷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青行听了更是不解,自己主子每日愁得慌,怎么贾府老爷和主子谈话,笑得如此开心。
若是好事,也该听到主子的笑声。
青行越发把耳朵支起来,留心里头的动静。
却见一旁的文知推了文晓一把:“快把你那些话本子丢出去吧,连老爷都敢玩笑。”
文晓笑道:“我正经说事,文知姐姐为何说我拿老爷玩笑?”
文知瞪她一眼:“姑娘一来,老爷难道没笑,怎么又是你口里所说那话了?”
文晓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原来姐姐也看了我那话本,不然怎么知道我说的什么呢?”
青行本想听里头的动静,不知不觉心思就被这姐妹俩的对话吸引了过去。
文晓瞥了青行一眼,见他一脸正经,并未看向自己这边,红着脸捏了文知一把:“你可少说话吧。”
文知看了一眼青行,也不说话了。
青行面朝厅堂,神色未改,心里却在暗暗想:也不知她们说的什么话本,怎么不说了呢。
正想着,贾敬和唐晋卿走了出来。
青行忙把思绪拉回来。
“世叔留步。”
贾敬“嗯”了一声:“明日我在家中候着。”
“是。”
青行跟着唐晋卿上了马车,这才问:“大人,您和贾老爷这是?”
唐晋卿回去时的神色已比去时好了很多,便笑道:“认了一位长辈罢了。”
青行看着唐晋卿的表情,脑海里又冒出那句:“我家老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青行愣神时,唐晋卿吩咐道:“我待会儿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到江宁知府那去。另外带人去金陵所有官员家里传个话,请他们明日到贾府一聚。”
见青行许久未回答,唐晋卿奇怪,抬头看他,见他眼神虚无,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大人?”
唐晋卿叹气:“跟着我跑前跑后,你也辛苦了。明日你休息,让青为跟着我吧。”
青行打起精神:“大人,我不累。您只管吩咐属下。”
唐晋卿只好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青行应是,到了府衙,等唐晋卿一下车。
便又带着人去传话去了。
唐晋卿看着府衙的大门,又笑又叹:“青行这是二过家门而不入了。”
青为过来开门,正听说这话,见唐晋卿今日回来晚了,但好似又高兴了些,便笑道:“大人今日碰见喜事了?”
唐晋卿便往书房走便摇头而笑:“是喜是悲,是福是祸,难料难料!”
江宁知府并不在金陵,唐晋卿只能让人快马加鞭送信过去。
让人送走了,唐晋卿又铺开纸张,计划借粮事宜。
尤清之在贾敬和唐晋卿谈话时也没闲着,单独把莫嬷嬷叫到房里。
“嬷嬷,今日老爷请了钦差大人过来,是为了赈灾的事情。”
莫嬷嬷点头:“老奴猜到了。”
“嬷嬷,”尤清之拉住莫嬷嬷的手:“你与圣上通信,几日可达?”
“这……奶奶,不是老奴不肯说,实在是……”
尤清之忙道:“嬷嬷不能说,那就不说。我问嬷嬷,可否替贾府当一回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