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池鱼欢畅,可是黄皓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右将军阎宇不肯见他,杜氏又拒绝合作,令他颇为挫败。
正这时,有心腹快步前来,低声禀报道:“家主,右将军阎宇的兵权被北地王夺了。”
“什么?”
黄皓大惊失色,那心腹便将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一遍。
说完,黄皓便像是霜打了茄子,顿时没了精神气。
阎宇可是他在朝野之中最大的倚仗,居然就这样被夺了兵权,令黄皓心中发堵,难以接受。
那夜谯党覆灭,黄皓吓得没敢出宫,一直在皇帝身边待到刘谌领兵出城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知道北地王没有收拾他只是因为当时新都事急,并不是因为北地王宽恕了他。
现在北地王重返成都,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想到这,黄皓不禁更加生气,忍不住骂道:“该死的阎宇,误我大事!”
阎宇忠勤于事,但就是心志不坚,说白了就是墙头草骑墙派,见黄皓弄权,便依附于黄皓,有奶便是娘。
正在气头之上,忽有家仆惊慌来报,府外有兵马开到。
黄皓顿时心肝一颤,面无血色,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定是北地王来了。
果不其然,刚一转身,刘谌就带着西乡侯张瑛笑呵呵地迎面而来。
两人还东张西望,观赏着黄皓这豪奢精美的府邸。
刘谌忍不住赞叹道:“黄都尉还真是有钱人。”
一旁的张瑛抿嘴憋笑,这才明白原来这横财就是黄皓。
黄皓老远看见了两人,两腿发软,就好像是看见了黑白无常,小命即将不保。
见北地王笑容越发灿烂,黄皓的脸绿的深沉。
“黄都尉,你这宅子可比孤的王府还精美。”
刘谌近前,当面一句玩笑话,黄皓便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阎宇不会把自己撂了吧?
要是叫北地王知道自己的谋划,非将他剁了不可。
“奴婢知错了,请大王饶小人一命。”
“你何错之有啊?”
“我我我......”
黄皓冷汗涔涔,跪地垂首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刘谌便笑着蹲在了黄皓面前,吓得黄皓就差将脑袋埋进土里。
“知道孤为什么那晚没有收拾你吗?”
“定是大王仁心宽厚,不屑与小人计较。”
“哈哈哈,难怪你能蒙蔽圣上,这张嘴确是灵巧。”
“小人句句肺腑之言,绝非假话!”
黄皓此刻就像是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鹌鹑,彻底没了胆气。
西乡侯张瑛看着黄皓这般模样,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
想当初,黄皓与陈祗同流合污,弄得朝野乌烟瘴气,常常向朝臣索贿,十分张狂。
受了五六年的鸟气,今天心里终于舒坦了。
“孤是为了等你将阎宇召回呢,杀你不过易如反掌,孤在乎是阎宇手里的兵马,说起来,你还得感谢阎宇让你多活了几日。”
刘谌冷笑一声,留了黄皓一命,就是给黄皓联络阎宇的时间。
黄皓弄权多年,岂能没有自己培植的党羽亲信。
刘谌别的或许不记得,但是黄皓与阎宇有勾连的他可是了解的。
毕竟黄皓可是想用阎宇顶替姜维,足见两人勾连之深。
当晚若是一刀将他砍了,阎宇或许就不敢率兵返回成都了。
黄皓闻言颤栗,心中惊惧不已。
他还以为是北地王将自己遗忘了,原来自己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废物阎宇,一点也靠不住!
“大王,小人错了,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您就饶小人一命,小人愿为大王做任何事情!”
“孤不杀你,怎么发财?”
刘谌拍了拍黄皓的脸颊,面露为难之色。
黄皓惊恐万分,顿时叩首垂泪乞求道:“小人愿主动将所有财物上缴朝廷,分文不留!”
刘谌起身,故作沉思之状。
黄皓一看有戏,绞尽脑汁开始想保命的筹码。
“小人还知道朝中何人贪墨甚巨,小人愿主动交待,洗心革面。”
刘谌眼珠一转,俯瞰低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再好好想想。”
黄皓奸猾狡诈,只一瞬,便悟到了北地王话中之意。
他明白了,北地王肯定是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否则又何必亲自率兵前来。
要用自己,那一定是见不得人的脏活。
脑筋飞转,黄皓大概猜到了一二,于是牙关颤抖道:“大王要对付世族?”
刘谌欣慰一笑,人是坏了点,但是脑子够灵光。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需恶人磨,用黄皓去给世族放血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不能让自己人去做这个坏人,到时候就算世族不满,也可杀了黄皓了事。
革除弊政阻力重重,光靠卫继和朝廷可不行。
黄皓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但有犹豫便是死路一条。
“小人愿为大王赴汤蹈火!”
“那倒也不至于。”
“殿下但请吩咐。”
“接着贪。”
黄皓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西乡侯张瑛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刘谌诡异一笑,便对黄皓详细交待了起来。
黄皓听得直瞪眼,好家伙,终究是自己见识短了。
“大王......事成之后,就算您不杀小人,小人怕也是活不成了。”
“没事儿,孤不会亏待你,真要死也一定给你个痛快。”
刘谌一脸郑重,黄皓却是表情扭曲,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西乡侯张瑛在背后瞪着刘谌,眼珠子都快蹦了出来。
“小人......谨遵王命。”
“诶,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发财的,黄皓,孤上次送伱的珠宝你看......”
“有有有,大王稍候,小人这就命人取来。”
黄皓自地上直接蹦起,连忙尖声呼唤下人去搬十箱财物前来。
不一会儿,刘谌面前便摆着十大箱的珍宝钱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分外耀眼。
“大王,若是不够您尽可遣人全数取走。”
“啧,还有多少?”
黄皓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吞吞吐吐不敢直言。
这几年,他可没少敛财,说不上富甲天下,但也不是个小数目。
“还......还有钱三千余万,黄金一百斤,锦缎五百匹。”
刘谌不禁眼角一抽,好家伙,成都国库也才只有金银各两千斤,折算下来也不过两千五百万钱左右。
西乡侯张瑛目瞪口呆,差点没忍住拔剑砍了黄皓。
难怪国库如此空虚,合着都让内贼监守自盗了。
黄皓瑟瑟发抖,这可是他当权数年贪墨所积,就这他还没敢说分给尚书令陈祗的那一份呢。
刘谌久久无言,面色冷峻,片刻,声音低沉问道:“黄皓,你知道一匹上等的战马需要多少钱吗?”
“回大王,上等蜀马约二十万钱。”
“你可知一名兵卒年需钱粮折算几何?”
“小人......不知。”
黄皓又不懂行军打仗,哪里知道这個。
刘谌扭头看向了西乡侯张瑛。
张瑛上前两步,瞪着黄皓道:“回大王,一名兵卒年耗粮折算五千钱,一匹战马年耗粮折算八千钱,共计一万三千钱。三千万钱则可支三千精骑一年之用,若是步卒,则人数翻倍。”
话音方落,刘谌便仰天一叹。
倘使姜伯约有此钱粮又或是人马,也不至于捉襟见肘窘迫难支。
这还只是黄皓乱政期间自己所贪,更不用想与其同流合污之人。
刘谌顿时没了心情,便语气冰冷道:“孤交待你的事,就以你贪墨之数为标准,你若是贪不回来,别怪孤不客气。”
说罢,刘谌便令张瑛带上这十箱财物,返回丞相府。
黄皓颤颤巍巍的送走了北地王,因惊吓过度而浑身脱力,当即瘫倒在门前。
上一个对他有如此压迫感的人,还是侍中董允。
不不不,董允顶多是斥责他,可北地王是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