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昏暗幽深、阴森可怖的冥河之畔,阴冷的狂风呼啸不止,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众多的亡魂和鬼差在此处徘徊游荡,飘忽不定。不远处,赫然立着一口大得出奇、漆黑如墨的巨锅,一位身着黑袍、面容沧桑的老妇人正木然地给新来的亡魂舀盛着汤液。
那汤弥散出一种奇异且难以名状的味道,凡是有不情愿喝汤或是口出狂言、出言不逊者,便会有鬼差迅速上前好言劝说。若劝说无果,那些执拗倔强之人,便会自行纵身跃入冥河之中。一旦落入冥河,他们便要历经数万年不得轮回之苦,方能重新上岸,再次面临抉择。
众多的亡魂心怀执拗,执意要等待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亦或是还有诸多未竟的心愿。然而,在经历了这般残酷的磨难之后,绝大多数都会选择投身轮回,去接纳那全新的宿命安排。但仍有少数的一部分依旧如故,他们满心悲戚,坚决不愿意轮回,只因其认定人间充斥着无尽的苦难!
人间太苦,不如归去啊。
这里是生命的结束,却也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着重生。
“你们……你们见到我弟弟了?”冥川按捺不住内心无法言状的激动心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抓住鬼煞的手臂,那急切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迫不及待地等着她给出答案。此时冥川的心中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紧张得几乎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鬼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身子猛地一颤,星冥瞬间察觉到了异样,轻轻碰了碰冥川。此时,阴冷的风肆意吹过,吹得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冥川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满怀歉意地说道:“鬼煞姑娘别介意,是在下一时冲动,唐突了。实在是因为得知弟弟的消息,情绪有些难以自控……”
“哎呀,没关系,”鬼煞本就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她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回头悄悄看了一眼不行,发现他神色如常,便彻底放下心来,宽慰道,“地君大人无需如此,您对令弟的牵挂与担忧,我完全能够理解。”
“那……我弟弟……千灯他……”冥川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声音微微颤抖,在这空旷的地府中显得格外突兀。
冥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每一秒的等待都让他备受煎熬,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弟弟可能的状况。
“令弟,九幽大人……也算好吧。”良夜到底是位狐王,在冥川跟前,说话还是极为注意分寸,千灯是地府的人,又是地君的亲弟弟,或多或少,还是要顾及一下面子。
这时候,周围飘来一团团雾气,雾气越来越浓,仿佛给众人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算好?”冥川皱了皱眉头,眼中满是狐疑,紧盯着良夜,“那他究竟是……”冥川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千灯的具体情况。
星冥何曾见过如此犹豫紧张的地君,他偷偷伸出手,轻轻握住冥川,试图将自己所有的鼓励与支持传递给他。那紧握的双手,在这冰凉的氛围中传递着一丝温暖。
或许,是有了星冥的陪伴,冥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问道:“他还活着,对吗?”
“这个……”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半天,都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冥川。
“各位不要有任何顾虑,但说无妨!”冥川目光坚定,语气诚恳。
“罗阴刹被千灯吞噬了!”不行脱口而出,声音在冥川耳边回荡。
“……”冥川听闻,沉默了半晌,终于再次开口道,“我了解我弟弟,他确实有这个能力。那么,现在他到底算是千灯,还是……”冥川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地君可以没有了心,却还是依旧有感情。
“一半半吧。”鬼煞接过话去,“准确来说,他在罗阴刹的身体里。”
“也就是说,你弟弟从头到脚都是罗阴刹的模样,但是他的灵魂是千灯无疑。”不行补充道。
这个消息对于冥川来说,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顶多算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冥川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至极。
“他到底要做什么?”冥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出这句话。冥川在心里不断猜测着弟弟的意图,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局面。
接着,鬼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都告诉了冥川,冥川听后,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望着远方,那黑暗的尽头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未知。冥川的内心被巨大的冲击所占据,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惊人的真相。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已经无法分辨得清了。
就在这个当口,汤锅那边猝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争吵声,十有八九是一个死活不愿意喝汤、决然放弃轮回的亡魂正在激烈抗拒那碗能够使人忘却前尘旧梦的汤。
“放开我!放开我!”一个亡魂歇斯底里地拼命扭动着身躯,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牛头马面二位鬼差分立左右,使尽浑身解数努力地劝慰这个执拗倔强到了极点的亡魂:“喝下这碗汤,你便能踏上投胎转世之路,何必非要在这冥河忍受这般苦痛折磨呢?”
“不要!我绝不喝!我要去寻觅我娘子!”原来,这又是一位情根深种的痴情之人。
“你当真不喝吗?”孟婆那冰冷刺骨的声音陡然响起,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张满是岁月刻痕、沟壑纵横的脸展露无遗。她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一双浑浊发黄的眸子恰似寒冬腊月里的锋利冰刀,毫无感情地冷冷盯着那亡魂。
亡魂似乎被这凌厉如霜的眼神刹那间给震慑住了,短暂地安静了一小会儿之后,再次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各位大人,我乃涂山狐族之后,狐王正是我的岳父大人。我只求能够与我娘子见上一面,知晓她是否安然无恙,如此我方能安心离去。否则,你们又怎能让我心无挂碍啊。”
亡魂这番言辞恳切至极,深情款款,着实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为之动容。可是,孟婆哪会在意这些,在她这里,不管是何种尊贵的身份地位,哪怕是皇帝大驾光临,也都是一视同仁的待遇,递过去一碗汤,待你走过了,就接着迎接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