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荆芥
作者:冇疒   霜灭九重最新章节     
    到最后一顿饭全是这个小荆做的,岑竹一进厨房对方就恨不得冲过来咬她,压根不给岑竹开口的机会。
    看着桌上的五道菜,岑竹看向刚洗好手的小荆,她正对着这桌子菜出神,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才回神去拿筷子。
    “这孩子真厉害啊,这么小的年纪,就会这么多事。”
    “嗐,她娘还在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就会了。”
    “还没问呢,怎么称呼您啊?”岑竹看着大力顿在自己眼前的筷子一点没生气,就好像没看到一样。
    “啊,王东廉,您怎么叫都行。”王东廉笑着摆了摆手。
    这顿饭岑竹和镜瞳每次伸筷子小荆都得瞪着她俩看半天,但不管她怎么看,俩人照吃。
    “对了,你说王芥是被鬼附身死的,这也太笼统了,死因是什么?”岑竹也笑着看向男人,她想知道这人还会编出什么样的鬼话。
    听到这话王东廉嗯啊了半天才想出自己该怎么回。
    “您不知道,她后来就疯了,最后是一头撞死在了后院的那棵树上。”
    小荆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她拨弄着碗里的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呀,饭桌上,还是别说这种晦气事了。”
    晦气事。
    最晦气的事就是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死了。
    吃完饭两人就说路途遥远,要先走了,一听这话王东廉赶紧站起来送她们往外走,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地糊弄这俩人了,给钱了还在这待半天,真是麻烦。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岑竹却一伸手让门栓卡住了大门,转身看向身后微笑的男人。
    “那棵树在哪?”
    男人的脸都僵硬了,刚想再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一把剑就横在了自己脖子旁边。
    小荆站在后面看到这突然的一幕被吓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人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到了后院,那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上面没有任何血迹。
    “就是,就是这棵树,是真的… …”
    行了,知道在哪死的就行了,岑竹用剑一转,这人的脑袋就掉了下来,轱辘着到了地势较低的树下,那双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那个横着的枝桠。
    她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小荆。
    “你们家还有其他人吗?”
    毕竟她当时答应的是把家人全杀了,要是少杀漏杀了可不行。
    小荆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她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在学堂。”
    “你带我去。”
    王东廉的尸体就扔在后院,三个人身上一点血迹没有,堂而皇之地走出门上了街。
    “你从哪弄到的砒霜?”镜瞳好奇地戳了戳小荆的后背,这人还挺聪明,每次只放一点,估计是想着留时间做准备逃走吧。
    “… …从一个铺子的仓库里偷来的,那家铺子的仓库门缝大,而且用的锁也旧,我可以钻进去。”小荆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父亲还没被她毒死先被这人把脑袋给砍了,难道这人真的认识娘?
    “你真是我娘的亲戚?”
    “怎么可能,她要是我亲戚早被剁成肉馅了。”岑竹笑了笑,递给对方一块糕点,她灵戒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上次买了太多。
    女孩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没见过糕点咬了一口,很好吃,芯里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很甜。
    “还想吃吗?”镜瞳那也有一些,都是她买了发现不对口的。
    对方点了点头,她直接把一包糕点塞到了对方怀里。
    “赶紧吃吧,这东西过了今天就坏了。”岑竹看女孩有些舍不得吃,直接把包着的油纸给撕开了。
    没办法,小荆只能开始享用自己这些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糕点,造型五花八门的,都很好吃,一看就是有名的糕点铺子做的。
    学堂里,岑竹和镜瞳等在门外,小荆跑进去叫那个弟弟。
    没一会,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孩子拉着她的手走了出来。
    “这是你弟弟?”
    “是。”
    “走吧,先回去。”
    小荆和她弟弟走在前面,镜瞳和岑竹走在后面说悄悄话。
    “你说她怎么不把她弟弟也毒死?”
    “蠢呗。”
    岑竹感觉这女孩真是蠢笨,不知道到底谁是该死的人们,不过也才这么点岁数,能理解。
    回了家,小荆不知道该待在哪,刚想问岑竹接下来干嘛,对方一抬手,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不过她并没有什么事,溅到身上的血液也不是自己的。
    弟弟已经变成了两半。
    “你母亲说了,想让家人都去死,你懂什么叫家人吧?”
    什么意思,娘难道,死了以后找到了对方,求对方把家里的所有人杀了?
    “我看你也算是知道点事,这样吧,自己找个绳子,去后院你娘吊死的那棵树上吊,说不定你俩在底下还能见面。”岑竹把滚到脚边的脑袋像踢球一样左右脚颠了一下踢到了远处,脑袋碰到墙面又掉到了地下。
    小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屋子里找出麻绳的,她想过自己可能会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知道你娘为什么会死吗?”岑竹看对方身高不够,帮忙把绳子绑到了树上。
    “因为父亲打她… …”
    “是因为她跟你一样,是个听话的人,不,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奴隶,不知道谁该死谁不该死,而且连想象其他人死去的样子都不敢,你跟她一样,和被捆起来扔到岸上的鱼没什么区别,你们两个都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你为什么每次只敢放一点砒霜,让这种人渣在世界上享受人生,因为你怕他死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怕他死了的那天你也要死,你又想为你母亲报仇,又控制不住地把报仇的时间往后延长。”
    “我不是说你有错,毕竟这世界上还是像你和你娘一样的人多,没人说人可以不听话。”
    “怕死是没办法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去找你母亲吧,她肯定很孤单。”
    小荆在风里一言不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后面还带着一个珠花,她今天吃到了没吃过的点心,只有自己一个人吃,而且爹也死了,弟弟也死了,娘也死了。
    娘死了。
    “谢谢,路上小心。”她恭恭敬敬地和两人鞠了一躬,是,爹也是人,他们都是人,自己就不应该听他们的话,按他们说的做,如果自己早知道就好了,如果娘也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同一根枝桠上又挂了另一具身体,微风吹过,她的头发随风晃动。
    离开降香镇后两人没具体的目标去哪,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
    “你闭着眼睛随便指个方向,指到哪往哪走。”岑竹笑着让镜瞳把眼睛挡住,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去哪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镜瞳立马把眼睛闭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多圈,都快成陀螺了才停下来指了个方向。
    “这边!”她睁开眼看向自己指的地方,是北面。
    “好,那就往这边走。”岑竹笑着唤出飞剑,她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又来了,那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就好像她踏到了自己应该走向的一格,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一切,好像是她自己的行动,又好像她从来没有靠自己行动过。
    降香镇的北面是一片树林,岑竹本打算从上面过去,毕竟底下都是树叶树枝什么的,太麻烦,可镜瞳说这时候太阳最晒,等晚点再上去,她想了想也是,干脆就先在下面走。
    “有人在前面。”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岑竹感受到了人的气息,就在不远处,只有一个人。
    两人收敛了气息悄悄往那里靠近,这荒郊野外的,谁知道这人在干嘛?
    在一片灌木丛后,两人看到了一个正低头忙碌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把草,不时来回翻弄一下。
    “这人在干嘛?”镜瞳不知道一堆草有什么好研究的。
    岑竹也不知道这人在干嘛,猜来猜去的不如直接去问,她随便换了张脸就走了出去,听到脚步声对方也回过头来。
    这脸也不错,岑竹看着这张眉心一个红点的温柔脸庞如是想道。
    “您好,敢问阁下可是来此地调查阴气上浸的修士?”青年看到两人眼前一亮,赶紧站直身体。
    阴气上浸?那是什么东西?
    “正是,阁下也是这个原因在此地调查?”岑竹拱了拱手,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阴气上浸,但听着还挺有意思。
    “是,我刚到这边,师傅说会在路上遇到同行的修士,没想到这么早,也没来得及打整自己,抱歉。”青年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抓着一把草,赶紧先放到了一边,岑竹看着对方的动作更加疑惑,没错,对方不是直接撒手把那堆野草扔了而是弯腰放到了脚边。
    “敢问阁下是?”
    “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报家门,在下散修孙清静。”
    散修?岑竹更怀疑对方了,她刚才看过了这人的修为,这年头散修都年纪轻轻修到心动境了?难不成对方的师傅是哪个隐居山野的得道高人?
    “在下洞玄宗陈同。”
    “洞玄宗柳南浔。”
    岑竹和镜瞳都随便编了个假名字,毕竟俩人连脸都是假的。
    又寒暄了几句以后,这个自称孙清静的人就开始问两人对阴气上浸是怎么看的,说自己师傅给他讲的云里雾里,他也不能完全明白,只知道是阴阳两界界线崩坏什么的。
    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虽然这么想着,但岑竹还是编了点。
    “如今世人向恶而行,心胸狭隘怨气横生阳气不足,自然给了那些东西趁虚而入的机会,越多鬼和邪气从下面跑上来,人间自然阴阳更为失衡,等到和下面的阴阳混沌差不多时,恐怕界线也就消失了。”
    这当然都是胡诌,人哪是现在恶行累累?要她说从第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开始,这地方就算完蛋了,要想人间真的是太平盛世,就得把所有人都把记忆抹了,再由绝对正确的人重新给所有人灌输统一的概念,这样才可能人人向善。
    “原来如此… …”那青年听了这话像是被点醒了什么,他从前并没有觉得人们有多怨恨彼此,可师傅也说现在这五浊恶世人间争斗不休,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
    “对了,你这些草是?”岑竹指了指对方脚边那堆连根拔起的野草,她真的很好奇这是在干嘛。
    “啊,我是在找界限最模糊的地方,我感知能力太差,只能通过生长的植物来寻找踪迹。”孙清静以为对方是用不着这样所以才不理解他的行为,可他也不会别的法子,只能走到哪看草皮到哪。
    “你是说你要这么找一路,你知道终点在哪?”镜瞳感觉这方法也太慢了,估计一天都好悬能走出这片林子,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道。”孙清静尴尬地耸了耸肩,谁也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只能这么一点点调整方向找。
    “诶,既然大家都是要找缺口,不如一起找吧,肯定速度更快!”
    他们不是刚认识吗?岑竹很怀疑这人是不是压根没出过山,怎么来个人说什么都信,不,也有可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她很好奇对方的师傅是何方神圣,同行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可能也不太能寻找踪迹。”毕竟她们压根不知道什么阴阳混乱。
    “没事,你们肯定比我这样快嘛。”
    岑竹先去看了看孙清静拔的那堆草,草叶子上没有任何问题,她对着根系感受了半天才感觉出一丝熟悉的气息。
    好像自己在幽冥之地感受到的气息。
    把草放到一边,岑竹直接将手贴在了地面上,既然是根系上带着的,那应该直接接触土壤也可以。
    往西有,往东也有,但是都很微弱,像是极细的发丝一样蔓延着,岑竹知道这两个方向都不对,继续寻找着稍强一些的气息来源。
    北方?
    她抬头看向这种气息最强的方向,说是最强这种气息也微弱的比不上几缕头发。
    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再一眨眼却没了踪影,又是幻觉。
    “北边,还要继续往北。”
    “真够快啊,果然我那样找不是办法哈哈哈。”孙清静见对方没一会就找到了方向也不管地上的草了,去捡了一边的背囊就准备出发往北走。
    “咱们现在就走吧,师傅说这事耽误不得。”孙清静习惯了一个人行动,背上背囊才想起来忘了问两人的意见。
    “那是自然,现在天色尚早,自然要赶路,只是咱们该不会要一路走过去吧?”岑竹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要召出飞剑,这路要是纯靠俩脚走得什么时候是头?
    “啊,不,不行吗?”孙清静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这地方也没马啊?
    “你师傅让你下山以前没给你飞剑或者其他能用的东西?”
    “飞剑?没有啊,师傅好像也没用过那种东西。”
    孙清静只在话本上见过飞剑这种东西,难道对方也能御剑飞行?!
    岑竹无语地挥挥手召出来两把飞剑,其中一把是忘了从谁那抢过来的,反正也能用。
    “踩上去。”岑竹把飞剑压低到几乎贴到地面,孙清静颤颤巍巍地站了上去,可对方很明显压根不会把自己停在飞剑上,她干脆用绳索把对方的腿和脚绑到了飞剑上,反正是她控制飞剑的方向。
    “尽量保持点平衡,我不会速度太快。”话音未落岑竹就和镜瞳一起上了自己的飞剑嗖的一声没了踪影,孙清静还在惊奇时脚下的飞剑便朝着空中跟了上去。
    “啊!!!”
    “他喊什么呢?”镜瞳搂着岑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飞剑,都把他捆在上面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第一次比较激动吧。”岑竹依旧保持着这个速度,这速度对她来说已经很慢了,差不多只有她平时御剑飞行速度的一半。
    走了一会岑竹决定应该再确定一次方向就落了下去,绳索一松从飞剑上跌下来的孙清静差点没忍住吐出来,这也太猛了,他哪感受过这种刺激,在空中的时候压根不敢睁眼。
    再次把手掌贴在地上还没两秒,岑竹拔剑退到了后面,这地方是一片荒地,她能感觉到有东西藏在这。
    看对方拔出剑,孙清静也赶紧拿出了自己的那把长刀,这长刀也是师傅给他的,他压根没用过几次。
    在这边,岑竹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波动后立马甩出三张显形符,果然那符没过多远被燃烧起来,一个人头长颈的巨型“苍蝇”出现在眼前,其实说这后半身是苍蝇也不太贴切,但岑竹想不出来更合适的动物。
    对方的人头长的也不是正常人样,头发很少,嘴巴是竖着长的嘴里还有六根像是蜘蛛腿一样的东西,脖子长的离谱,后半部分则有着和苍蝇身体一样的绿色光泽,两对翅膀看起来完全没办法把这庞大的躯体拉起来。
    “秽物,果然在路上出现了!”还不等岑竹出手,孙清静立马拿出师傅给的符箓贴到了自己的长刀上冲对方跑了过去。
    这人都不先找找弱点的吗?!岑竹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她拿出缚魂索再次踏上飞剑,那东西用脑袋直接砸向了孙清静,可对方轻巧一跃就躲开了,同时还用刀切下了对方砸过来的脑袋上的一部分。
    被伤到的怪物更加恼怒,那身体下的长腿如同磨尖了的长针,齐齐刺向这人,正要趁着对方慌忙应对时再次砸一脑袋的怪物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往下伸脖子了。
    岑竹用缚魂索把它那裸露的脖子缠了好几圈,手指翻动向后一拽,那丝线立马勒进了怪物的皮肉下,她又往后退了几步,那丝线也随之勒的更紧,对方立马调转方向朝自己咬来,早有准备的镜瞳在一边趁着这时候拿着一把长枪直接刺透了对方的眼睛。
    岑竹看了看下面的孙清静,对方一点事没有,她将视线移了回来,差不多了,她知道对方的能力了,懒得再和这东西纠缠,岑竹收回缚魂索拔剑冲到这东西脑袋正下方仅用剑风就斩下了对方的脑袋,那硕大,人头一掉到地上就化为了一滩黑水,剩下的身体也慢慢溶解成了同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