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能分清人吗?蛇和人有分别吗?
“这东西怎么搞?”
“一块扔土里得了。”
… …
这地方岑竹没来过,紫阳国她到底也没去过几个城,这种偏远的更别说了,要真是国师她这说不清紫阳国几个城叫啥名的得让骂死,幸好是假的,整个紫阳国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白藏城。”岑竹看了看城门上的牌子,这地方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城门口的卫兵倒是挺认真,挨个看文牒看得格外仔细,岑竹她们递过去文牒后把这几人吓了一跳来回确认了三遍想行礼。
岑竹抬手示意几人不用这样,他们明白这是上面派了人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赶紧把文牒递了回去给三人放行。
“你在紫阳国也有熟人?”薛语岚不清楚岑竹递出的是什么,但看那几人的反应很明显是什么特殊的身份证明。
“算是有,不过没在这城里。”
环顾四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城,来来往往的百姓也没什么特点,正想着从哪开始找,镜瞳怀里的那条狗又窜了下来,一溜烟没了踪影。
“诶!这,啧,忘了给起名!”岑竹下意识想喊回来,张了张嘴才想起来没法喊,这狗没名字,只能翻身下马后让镜瞳牵着马和薛语岚一块去找个客栈,在城里骑马还不如她步行来的方便。
“东边那个等你!”镜瞳喊了一声便和薛语岚一块往东边最近的客栈走,一边走她一边寻思给这狗起个什么名好。
那狗溜得快,不过幸好也有个大致方向,岑竹在人群中绕了半天在一个摊子前一把抓住了让她好找的狗。
“跑什么啊,我能跟上吗?”岑竹看了看它的模样,眼珠子直往右边看,她把狗夹在胳膊下,走向右边的摊位。
那是个卖鱼的摊位,一股子腥臭味熏的路人都绕出个圈,岑竹看了看摊位筐里的鱼,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啊,也没什么留下的气息,夹着的狗汪汪叫了两声要下来,没办法,岑竹只能又给对方放地上。
那狗直接咬上了其中一个筐子,摊位老板吓了一跳刚要赶走这狗就被人打断了。
“这筐鱼我要了,多少钱?”岑竹指指正被狗咬着的这筐。
“这筐不卖,这是给别人留的,这是您的狗?”
“是我的,您看这狗都咬住了,不干净了,再卖出去也不行,我买了得了。”
“这。”那筐里大多都是死鱼,本来那余老三就是贪便宜让他留得,大不了自己给他换一筐,有钱不赚王八蛋。
“行,您拿了这筐吧,狗还是拴起来吧,这满街跑再咬到人就不好了。”
把钱递给对方后岑竹带着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没完全走,绕了一大圈,绕到了能看到那摊位的后面。
臭死了,比那鱼摊难闻多了,身边的那怪物伸长舌头把死鱼卷进了自己的裂隙,岑竹没忍住捂了捂鼻子,这都什么味啊。
“蛇。”
这次统一的有点离谱,五个声音都说是“蛇”,岑竹扒拉了扒拉这筐死鱼,没有蛇混在里面,看来又是某种内在含义。
“什么蛇?”岑竹把那筐死鱼踢的远了点,看向那怪物,不同模样的眼睛转个不停。
算了,也没指望它能回答,岑竹继续观望那摊位,过了好一会,一个有点跛脚的男人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什么,摊主示意他拿左边这筐,他皱着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带着鱼像往常一样往回走,日头快落了,那些东西肯定也都饿了。
岑竹见对方起身便跟着对方往城北走,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沙沙作响,像草丛拨动。
余光里滑过几道黑线,她转头去看,什么也没有,无所谓,愿意来什么就来什么吧。
这人住的可以说是相当偏僻,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影。
越来越近了,那些草叶被压折的声音越来越大,岑竹低头看向地面。
密密麻麻的蛇铺满了原本的沙地,它们一层叠一层,仿佛由身体组成水面,岑竹走一步,水面就泛起几圈波纹。
它们非常一致地向北走,和那男人是一个方向。
随手抓起两条,光滑的蛇身一下子又溜到了地上,岑竹只能继续往前走,这时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前面的那男人也变了模样。
还是人形但身上脸上都长着一片一片的蛇鳞,他时不时伸手去挠,但伤不到这些蛇鳞分毫。
说起来,那个蛇人是不是和这有关系?岑竹想起自己在那蛇人手里拿到的骰子,现在拿出来看了看,还是那模样,就是个普通骰子。
某种滑溜溜的东西顺着腿爬了上来,是一条黑色的小蛇,岑竹没有把它扯下去,它盘盘绕绕地一直爬到了手腕上。
三角形的脑袋靠近了那颗骰子,好像在确认气味,这只是岑竹的猜测,毕竟她不清楚蛇的习性。
灰色的竖瞳和岑竹对视。
她伸手抓住了这条蛇,然后放进了嘴里。
把剩下的骨头扔到一边,那狗直接接住进了自己的肚子,岑竹摸摸嘴,不太好吃,而且也没能理解对方的情感,她刚才看着那灰色眼眸忽然觉得可能吃了就能和对方心意相通,看来果然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要是吃了对方就能心意相通大家早去互相啃了。
把骰子收好,那男人已经到家了,岑竹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有点像很久以前自己出生的那个家,破旧又邋遢。
不同的是,她踩了踩屋后的地面,这底下是空的,看来是特地挖了地下室。
那些蛇已经不见了,可能是看到岑竹活吞它们的同类觉得这人不好相处。
反正掐了匿形诀,岑竹跟着男人继续往屋里走,这屋子里面称得上家徒四壁,男人绕到里屋,把箱子挪开,地面上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男人爬下去以后岑竹也跟着跳了下去,洞不算深,和那种家里自己挖的窖有点类似。
他又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和手腕,怎么这么痒?明明看上去一点毛病也没有,可又没法忍住不抓,怎么郎中也看不出问题呢?
那些畜牲在水里忽明忽暗,看不清楚数量,不过应该也没事,那人死之前也就是这么养着。
拿出簸萁把筐里的鱼往几个池子里轮流倒下去,水面立刻翻涌起来,不过还是看不清,只能看到一道道的暗光。
“养蛇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么养的?”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岑竹多少听说过一点,和这人的饲养方式不太一样啊,是因为养的蛇品种不一样?
看那人扔完鱼就往外走,她突然想捉弄一下这人,随手从最近的池子里捞起一条长蛇就扔到了那人身上。
蛇的脑袋正好对着他的衣领一下子钻了进去。
男人立马被吓得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从衣服里扯出那条湿淋淋的黑蛇,一哆嗦扔回了池子。
岑竹笑的停不下来,看这人惊惧地环顾四周笑的更是前仰后合,他只能看到自己和这些蛇,脑子里一下出现了那些精怪传说,脚下生风一口气窜回了屋子。
看这人胆子这么小,岑竹无聊地叹了口气,拿出草人看这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动静,好吧,她又把那狗放到地上。
“去吧,找找有什么。”
那狗汪了一声还真就低头去寻找了。
“你想叫什么,算了,等回去让镜瞳给你起个名吧,总不能一直没名字。”
那狗的鼻子贴近地面翕动,耳朵都随着动作一抖一抖,这么看岑竹也觉得还挺可爱。
“汪!”
最后一个池子?好,让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岑竹不太习惯用灵力做这些精巧的事,不过试试也行,她蹲在池子边伸出手指对着水面。
再往上一勾,水全部保持方形悬到了空中,池子里只剩下干巴巴的蛇们缠绕在一起。
那狗还不等岑竹动作就直接跳到了池子里,那些蛇倒是也不咬它,它们只是像在水里一样彼此摩擦,打结又解开。
狗到了池子里直接跑到右边的角落,咬住了什么东西又跳回了岑竹旁边。
把水重新放回去淹没那些蛇,岑竹俯身去看这被叼上来的东西。
一个被泡的发胀腐烂的手指,烂的太严重,岑竹但凡用点力这手指都得散架。
该不会这手指的主人是自己要找的吧?这看起来可有段时间了,还不得烂成什么样啊?
把手指收起来后岑竹也准备出去,回头却发现这地面中央有一大滩血。
血迹从那洞口处蔓延而来,岑竹确认那男人不在屋里后把箱子移开跳了出去,拖拽形成的痕迹一直往外延伸。
血路在里屋的门口断了。
岑竹推开门时那俩人正对着地图比划。
“找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你们干嘛呢?”
“想看看咱们现在在哪。”
地图上的白藏城在紫阳国的最西边,再往西走要出了紫阳国到汜叶,那地方还在打仗,去了估计连进城都是个麻烦。
“薛语岚你有打算往哪走吗?”岑竹看向还在研究地图的薛语岚,她很好奇这人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不认为对方会真这么跟着她们走一路,当然,她也不会允许对方这么做。
“我不打算再远了,汜叶不会是个适合定居的地方,但是,具体去哪,我还没想好。”
“没事,你就先跟我们一路,反正我们也是满世界跑。”
好像很久没和其他人一起在外游历了,薛语岚其实想说她觉得紫阳国就不错,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来这句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
她想起自己被收养时,师傅说她是孤苦命,要和人结伴而行,虽然后来她知道这人不过是在诓骗她,可还是忍不住想起这句话。
”你们最后要去哪?“
听了这句话,岑竹和镜瞳看着对方都没说出回答,她们哪知道终点在哪,别说终点,就是过了明天去哪她们也不知道。
”大概,会回扶风国吧。“半晌,岑竹才说出这么一句。
不会回扶风国了,她的想法和回答正相反,她想着的是,最好再也不要回去。
那地方没什么值得人特别留恋的。
用天色已晚早点休息为理由把薛语岚送回房间后,岑竹像往常一样施了禁制示意镜瞳坐到自己旁边。
”你知道什么病能让人长出蛇鳞吗?“
”蛇鳞?“
这听起来不像病,倒像是某种诅咒或邪术,镜瞳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确认了没有这种疾病,就是诅咒。
”应该是被人下了咒,这种情况并不需要下咒者的功力多强,我估计就算是初学者费费心也能做到。“
诅咒啊,看来是得罪了人。
”诶,对了,你给这狗起个名吧。“岑竹想起还有这事,指了指在一边安静卧着的脏狗。
镜瞳围着那狗转了两圈,摸着下巴蹲了下来,又脏又丑,叫什么好呢?
“阿脏或者阿丑?”
好随意的名字,但岑竹耸了耸肩,无所谓,对方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别了,不太好听,我再想想。”
“白松怎么样,又白又蓬松,说不定叫着叫着它真的会变成那样呢!”镜瞳曾听说人如果一直被形容成什么样就真的会变得越来越贴近形容,那狗说不定也一样啊。
“行,那就叫这个吧,白松?”
那狗还真的随着岑竹的呼唤找起来支楞着耳朵,好像听懂了这是它的名字。
这次有了经验,岑竹知道得让尸体本人满意才肯出现,那就得知道这尸体的主人在死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语岚往东,镜瞳和自己往北,就这么分成两路寻找养蛇的人,其实岑竹对薛语岚说的是兵分三路,这只是为了支开对方,她和镜瞳直接往那昨天的养蛇人的地方走就行。
以防万一,她们今天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稍微绕了点远,拐角处镜瞳发现有人在围着看什么,她也拉着岑竹过去看,在人群中间的空地上坐着一个男人吹笛子,吹的不像乐曲,音调古怪,只见随着笛声,从他旁边的竹篓中竟然慢慢钻出一条长蛇,直立起来的蛇身晃晃悠悠,还有些像在随着笛声舞动。
岑竹之前在天牝也见过类似的艺人,只是吹的乐器不大一样,而且,她往一边走了几步,这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男人的脖子。
没有完全被衣领遮住的地方露出一片青黑。
是蛇鳞。
“他脖子上有东西吗?”岑竹让镜瞳也看向这人的脖子,对方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果是幻觉为什么又和现实这么贴合?
看着男人吹奏笛子,岑竹有了个猜想,拉着镜瞳往反方向走。
“您好,麻烦问一下,咱们这城里有没有卖蛇的?”
一连这么问了好几个,得到的回答倒是挺统一。
“北头有个,不过他现在好像不摆出来卖了,都是固定的那几个人去收。”
这说的应该就是她昨天去的那男人家。
“我在路上看到有人带着个竹篓,他不卖蛇吗?”
“不卖,你说的那是余老二,他那蛇是营生,不能卖哈哈。”
余老二,余老三。
看来是一家子啊。
余老三像往常一样拿了鱼往回走,路边的那些摊贩叫卖声吵得他头疼,他又去抓自己的手腕。
“家传秘药!专治皮肤疑难杂症!”
他怎么不记得这路口以前有这么个摊子?
看了看摊子后坐着的那人,一个戴笠帽的老人和一个年轻女子,没见过的生面孔,不是这城里的人。
“你这药治什么的?”
“别的不说,治些溃烂瘙痒还是没问题的,比如你手腕子上的那块,你瞧瞧,都抓成这样了,怎么也不看看?”
这还是第一个说他手腕子上有病的郎中,余老三又仔细观察了观察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好像也不是紫阳国的衣着,难不成是从其他国来的云游郎中?
“你知道我这是什么病?”
“把手腕子伸出来。”那人伸出手,褶皱的皮肤有些松弛,起码得有五十岁以上。
前后看了半天,他又把余老三的手推了回去。
“你常年和阴冷之物打交道,被它们沾染上了寒气,是日积月累成的毛病。”
阴冷之物?
还不等他再开口,对方一指压住他的脖子,戳了戳衣领下的一块皮肤。
“这也是,和你手腕上的一样,抓是不顶用的,只会越抓越痒。”
“那能治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能治,只是。”
“只是什么?”余老三还以为对方的秘药能治大不了就是出钱买,结果最后来了个只是,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东西到底是积累而成,治标不治本迟早还会复发。”
“我没法子和那些东西分开啊,我就是靠卖蛇吃饭的,我,这。”
就知道这玩意不是好东西,余老三压根就不想喂那些光溜溜的野兽,只是扔着可惜,这倒好,还给自己惹了病,真是倒霉,那蛇老子倒是死的痛快,也没见和自己一样生病受苦。
“哎,那你就先拿着这药,早晚一次一粒饮下,起码能先止住恶化。”老人从背后的年轻女子手中接过一个瓷瓶,递给余老三。
“一百文,不讲价,如果到了后天早上还没效果,你再回来这里找我,我把钱退给你。”
这价格其实余老三也不太意外,就是对方说出的价格比这还高,他也得咬牙试试,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总觉得这皮肤好像还在变硬,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可要结痂也该有口子,他又没伤口,怎么能结痂?整日整日地抓下去恐怕迟早他得把自己挠死。
拿过瓷瓶余老三说了句谢谢就一溜烟没了踪影,对方说没用还能再来找那他还等什么。
重新把有些歪的牌子摆正,岑竹压了压椎帽。
她还得再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