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守丧
作者:冇疒   霜灭九重最新章节     
    皮影戏完美落幕,岑竹对这场表演还算满意,她觉得台下肯定有观众,他们肯定也对这场表演还算满意,不然一切怎么会这么顺利。
    两只狐狸,两只漂亮的狐狸全都被抓住砍掉了脑袋,可惜啊,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炫耀着自己闪着光的皮毛。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了,岑竹挑起一块肉扔进自己嘴里,宗门向来是把人往土里一埋就全算完了最后流程,更何况是这种没人管没人来看的。
    “这是第几个了?”镜瞳回忆着之前吃掉的那几个,一开始的那个女的,后面的那个长的奇形怪状的人鱼……
    “这是第八个了。”岑竹一直在心里数着,差不多,过一半的时间,一大半的数量,还剩下四个,也不知道命运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啊?
    掌门不可能完全猜不到她动的小手脚,杜明姜敢去恶人先告状就证明他肯定有自信把自己整死,结果证人证言证物全都站在自己这边,还能是怎么回事,杜明姜又不是先天不足想在这节骨眼上去找死。
    自己再留在宗门里估计也挺碍眼,因此提出下山的要求没得到一点阻止,尽管她才刚回来没几天,啊,也不是,郑扶光看着都快急哭了,岑竹一回想起自己对着这位师兄说出那句,“郑师兄,上吧,咱们剑修现在就靠你了。”的时候对方那一瞬间变化的脸色就想笑。
    “我,岑竹,我……”
    “郑师兄,你没问题的,你坐这个位子,大家肯定不会有意见。”
    毕竟你人品又好,温柔斯文又容易说话,就算犯了错,随便搪塞两句也就过去了。
    而且你坐不坐的住关我屁事,反正我都要下山了,回不回来还两说了,至于之后别人觉得差不多了让你当师傅是白当还不如自己当给你踢下去了又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又不是你娘。
    到时候也只能算你命该如此吧。
    跟面如死灰的郑扶光道了别,岑竹以最快速度直奔山门离开了这倒霉催的洞玄宗,闲着没事,她又拿出了那个小草人,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小草人在手掌上伸出胳膊指了指东方。
    “咱们这次看来还是先不用出扶风了。”往东扶风的国土可就远了,岑竹想着这样也好,再怎么说语言也方便。
    一眨眼,眼前的天空突然变成一片血色万里无云,又来了,飞剑速度不变,这次倒是没其他的变化,她用余光观察着四周,血色天空下的世界没有任何生物,没有鸟雀,但是植被正常。
    突然,眼前出现一只苍白的手。
    感觉飞剑微微晃动了一下的镜瞳疑惑地看向岑竹,但对方依旧面色如常地注视着前方,而且除了刚才的那一下晃动外也再没有发生。
    难道岑竹也会走神?
    小草人最终将她们指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镇子,镇子上人来人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搞什么啊,又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吗,好麻烦。”镜瞳有些无语,能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这样可比找来的快多了,但现在她们又在扶风,这样做会不会把很多修士引过来,到时候会不会更麻烦?
    唉,思考事情对她来说真的很累啊。
    把怀里的白松放到地上,镜瞳伸了伸手指,示意对方也帮忙找找气味。
    其实岑竹倒是不太担心,既然之前她们都能靠直觉找到正确方向那就证明找人这种事基本不用太发愁,同样靠直觉和运气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想拿出沙漏看一眼,但镜瞳在旁边,岑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她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个玩意了,死就死活就活啊?
    视线从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脸上一一滑过,岑竹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似乎有什么吵闹的声音。
    凑热闹的习惯让越来越多的行人驻足在这个铺子前,岑竹和镜瞳也停在这里往里巴望着。
    吵架的似乎是两个男人,岑竹长的高,看的清楚,其中一个应该是这家铺子的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瘪着嘴明显是不太像和这个来找自己的男人吵架。
    “不是,施老四,你多关几天铺子能怎么啊,你是能死还是怎么的?!”
    “什么叫能死还是怎么的,你把那破嘴放干净点行不行!”
    “怎么了这是?”显然凑热闹的人里也有和岑竹她们一样压根不认识这俩人的,一边看吵架一边和旁边的人打听这到底怎么回事。
    “啊,没啥事,这铺子是那个施老四的,就是里面那个,喏,穿黑衣服站柜台后面那个的,他家里那谁不是走了嘛,人嫌关门时间太短,觉得是不尊重人家呗。”
    “啊,那站靠外那个是来让他接着关门的?”
    “啊可不嘛。”
    就这点破事啊?岑竹有点失望,但眼看着里面俩男的不知道又骂了几句什么吵得脸红脖子粗竟然直接伸手去揪对方衣服领子去了。
    “打起来了!”
    人群一下子又往里缩了一圈,等着看俩人谁能占个上风谁能多打谁几拳,谁能把谁打趴下。
    俩人显然都不是练家子,打起来也就是乱七八糟往对方脸上身上招呼,看了一会从人群里钻出来几个应该是俩人熟人的人赶紧去拉架,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亲戚,再打闹得太难看以后也不好说了。
    “汪汪!!”被镜瞳抱在怀里的白松却突然叫了起来,冲着乱做一团的几个男人吠叫个不停惹的周围几个行人忍不住回头看,看到是个长的如此别致的狗后又赶紧往旁边靠了靠空出点距离,生怕这狗突然发疯咬自己一口。
    哪个,是哪个人,打架的还是拉架的?岑竹赶紧记住了这几张人脸,一共也没几个人,就算真的挨个排除也用不了一会。
    等被拉开的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一离开,人群也就一哄而散,让镜瞳先回灵戒里,岑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使了匿形诀便先直接进了那个铺子老板的家里。
    对方今天闹了这种事让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他自然也就早早关了门,院子不小,看来买卖确实做的不错,岑竹转了一圈,家里没看到哪里绑着白布,应该是去世有段时间了啊,再往里一走就看到刚才打架的那铺子老板,对方正摸着那被打了的右脸骂人,把提着的白松放到地上,下一秒,随着扑面的腥臭,一根带着口水的舌头舔到了男人的脸上,尽管对方感觉不到。
    数个不同的眼睛飞快的转动着,转了几圈岑竹也没在院子里看出哪有刚办丧事的痕迹,货物倒是真的多,估计是才卸下来还没往仓库堆。
    “豹。”
    最后的结果滑进耳朵里,岑竹在房间里看到了牌位,很普通的牌位和灵堂,像是那种家境不太好的百姓家里常见的那种,她又转身走到这男人旁边蹲下。
    “一天天的就知道过来没事找事,有种你给我钱让我吃饭倒是!”
    对方的那张脸映在她的瞳孔里。
    应该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普通又常见的垃圾而已。
    叹了口气,岑竹挥挥手,示意白松跟着自己出去,下一个先去谁那好呢?
    当然踏出最后一步前没忘了在货物上甩出一张符箓。
    走出铺子,环顾四周,一张有点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嘿,这下倒是省事了,连找都省的找了,岑竹直接跟上对方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人,手上提着的白松鼻子耸动不停一直闻着前面男人的气味,看来嫌疑很大啊。
    穿着整洁的白色长衫,手上也没有茧子,不是干粗活的,走路慢慢悠悠,皮肤也挺白,背着手,跟个什么一样。
    在哪见过这种人挺多来着,啊,书院。
    虽说岑竹是一天没能坐到过书院里,但她又不是没看到过书院里的那些人,对方只不过看起来比书院里的那些人年纪大了些,这男人看着怎么也得三十岁了。
    跟着男人东拐西拐,最后终于踏进了坐北朝南的一方院落,没有刚才那铺子老板的大,不过也还算可以,她又跟着对方走进一间房,桌上堆的,地上放的,全都是各式书卷,看来还真是个书生。
    就是有点上年纪了,难不成是个老师?
    对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捧起一本书,抬着眉毛读书的那模样岑竹看了差点没笑出来,怎么看着这么滑稽,好吧,也可能是她就是没办法和读书人合拍。
    舌头舔在这张在岑竹看来有些滑稽可笑的脸上,几乎挤满了房间的怪物用自己的方式分析着舔舐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猪。”
    “鼠。”
    “杜鹃。”
    “杜鹃。”
    “杜鹃。”
    杜鹃,那种叫杜鹃的鸟吗?岑竹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会,好像是肚子上的羽毛有点像是条纹的那种体型不算大的鸟,叫起来布谷布谷的应该是?
    这玩意有什么意思吗?
    一边回忆,岑竹一边又看向了坐在桌子后的男人,对方依旧盯着书看。
    “怎么也不翻页啊?”她注意到对方怎么半天好像也没翻一页,走过去又等了半天,这男人终于翻了一页。
    “不是,就这速度,别说三十了,八十你也考不上吧哈哈哈哈!”岑竹可不觉得对方这是学的慢,估计是在盯着书走思还差不多,懒得再看这蜗牛背书,她走出了书房。
    有什么人在念经。
    循着声音,岑竹拐到了阴面的一个房间门前,念经的人就在门后。
    一个女人,看起来大概六十岁,跪在一尊佛像面前,烛光摇曳烛台上已经有了不少蜡油,她紧闭双眼,手中拨动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保持在一个音调的佛经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信佛的?岑竹走到佛像前看了看,发现就在佛像跟前,两个莲花造型的烛台中间,摆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瓷人。
    “捏的还挺好。”她伸手戳了戳,瓷人的表情被画成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还一人捧了一朵莲花,画的惟妙惟肖。
    岑竹琢磨着这玩意镜瞳会不会也喜欢,毕竟对方之前好像就对这种精巧的东西很感兴趣,看女人还在闭着眼睛念经,她干脆把两个瓷人拿了下来,用冰塑了两个看上去差不多的放在了原位。
    反正念佛的人不都对佛像佛台尊敬的不得了嘛,这东西放在这,应该也一块尊敬,既然这么尊敬,估计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差不多就行了。
    拿到手上才发现两个小瓷人摸上去竟然和冰差不多,岑竹有点吃惊,很少有东西能让她觉得冰手,这玩意的温度是不是有点太低了,低的有点不正常?
    琢磨着一抬头,刚才还是佛像的位置却变成了一颗劈成两半的人头,她眨了眨眼,看到这颗脑袋靠后位置里美丽的白色纹路,像是一棵小树生长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愣神,但下一秒,劈开的头颅又变回了佛像,她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另一边。
    一转头,却看到这房间的后面似乎还有一扇门,就在这佛台层层叠叠黄色红色布帘的后面,岑竹看了一眼,没上锁,看来还是有人进出。
    这屋子里是真一点光线也没有了,刚才那女人跪着礼佛的地方虽然是阴面但因为有窗户而且有蜡烛亮着也没怎么觉得暗,这房间却是实打实一点亮也没了,四面愣是一个窗户没留,不说透光不透光,这也不透气啊,人进来不憋的慌吗。
    拿出一盏长明灯,再用灵气催动一下让光线猛地充满整个空间,岑竹环顾四周,没有供人坐卧的陈设,整个房间方方正正像个盒子。
    正前方,只有一张供台。
    “供奉,藤氏三代宗亲……”
    什么啊,给自己祖宗放这破地方来了,岑竹有点无语,还以为供的什么呢,供自己祖宗还搞的神神秘秘,有病。
    但来都来了,又往下扫了一眼。
    “好冰!”
    什么玩意儿?!
    岑竹差点没一下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掌心里好像突然有东西温度骤然降低,像是要冻住自己的手一样,张开一看。
    两个瓷人的脸竟然变成如同漩涡一般。
    原本喜气洋洋的表情扭曲成一圈一圈的螺旋状,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红色的脸颊都变成拉长的线条,又卷在一起。
    什么鬼?
    跟这牌位有关系?岑竹立马又看向刚才没仔细看完的牌位。
    刚才看到哪了来着,往下看到了……
    “藤氏爱女乔滟之位……”
    “藤氏爱子乔慎之位……”
    这是最下面的两个牌位,也就是说这两个牌位是最新的,是现在的这户藤氏夫妻的儿子女儿的牌位。
    如果没记错的话,岑竹又去摸索供台下,果然随着咔哒一声,一个暗格随之打开,基本有供台的人家都会把记录的本子放在供台的暗格里,这是规律,供台做的时候就随着做了这暗格,她还小的时候去偷偷蹭过那些办白事的人家的吃的,看到过有人开关供桌下的暗格。
    藤乔滟……
    死在十七岁。
    藤乔慎……
    死在二十岁。
    抬手看了看两个精致的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竹总觉得它们脸上的漩涡好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