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责说完之后,夏林就被当成了展示品被固定在了那长条凳子上,旁边的刑官则开始检查行刑之物,这个环节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巡检物件无非就是为那罪犯增加一些心理上的恐惧。
这府州衙门里面的水火棍底端包有扁铁,只是这棍子的两头却另有蹊跷。这一头是包实的,一棍撕心裂肺、三棍伤筋动骨,五十棍下去基本等于杖毙。而另外一头则是空的,里头以竹片为簧,打下去雷声大雨点小,听上去就如那铁锅炒豆子,实际上比主人的小皮鞭疼不了多少。
这便是水火无情人有情嘛。
只是这头儿就比较考验个人演技,不光要演还得演的到位演得凄惨。
“这位小大人,得罪咯。到时候方才与你说的话,可要记清楚了,若是遭人发觉可是要重打的。”
刑官蹲在夏林面前低声言语,这帮基层小吏最是能看脸色了,虽然州牧大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们处理一下,但这帮人真的是严格秉公处置把夏林给杖毙了,他们一个都捞不着好。为什么?为的就是这么芝麻绿豆点大的事是州牧大人亲自的发了令,且还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他们这么些年就算是白混了。
等刑官站起来,拿出行刑令一扬,高呼一声:“行刑!”
水火棍搞搞扬起,带着破空声呜呜的打在了夏林的屁股上,第一下他没吭声,但因为憋着一口气生生将自己的脸憋了个通红。
这个场面让下面的小郡主捂住了嘴,满目担忧的看着夏林,眼泪水儿就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什么都干不了,因为滕王早就三令五申郡主世子不允许干涉当地政务,如无分内之事一句话都不许说。
她不敢也不能上去学那些個词话本上的刁蛮郡主一般上去法场夺人,只能看着夏林一棍一棍的受着。
这第三棍的时候,夏林那口气憋不住了,他开始叫了起来,虽然并不是很疼但得演的很疼,要把那种痛苦神色装到位,幸好夏林看过很多影视剧,没吃过猪肉可看过不少猪满地跑。
虽然有那么些许瑕疵吧,但他整体表演还是很到位的,而且这场表演赛里有两棍是真打,第二十五棍和最后一棍时,刚好是要把夏林屁股上打出一片青紫血印子,这样才算是能够交差,而在这两棍打下去的时候,夏林那是真的喊得跟杀猪一样。
到底这年轻人是不怎么吃劲儿,两下就趴在那起不来了,看上去要多惨就有多惨,接着刑官上去扒拉了一下,以为他还在演,但没想到这一扒拉发现他真晕过去了……
这一瞧不坏了么,万一真给打出个三长两短他们可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连忙叫人给他抬上了担架然后一路抬到了医馆。
这热闹没了,但人群却还没散去,先就不说小郡主这会儿已经是泪流满面梨花带雨了,弄得她二哥以为是自己带小丫头看行刑让她受了惊吓,正手忙脚乱的在那哄着。就光说旁边围观人群中的读书人们,那一个个皆有些义愤填膺之状。
“这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为民请命者何故要如此羞辱!”
“你没听全乎啊,这是那九品乡正自行请的罚,州牧大人已经说了钱也给罪也免,但这少年郎自有心气便自请责罚维护国法。”
“哟……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人,不错不错,这风骨颇有那魏晋遗风。”
“你怎么骂人呐?”
“我怎么骂人了?”
你一眼我一语,这两人竟打了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不过这一下,夏林的名声可就在这地界升腾起来了,他给自己立了个无敌人设,有人设就好打造风评,有风评才好利于未来晋升和办事。反正他的目标明确的很,没什么为民请命,他才不在乎那片地方的人活得好不好,他老早就说过他心里头有一把火,他要让自己一步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他要做夏高!然后用这把心火把曾经刁难过他、霸凌过他、侮辱过他的人全部烧成灰,左一堆右一堆,全部送到田里做化肥。
只是小郡主可不知道这些,她这一路人都哭篓了,这连哭带咳嗽的就回到了藤王府,这一进别苑正巧见到爹爹跟长兄坐在小亭里聊天,这一眼就见小郡主哭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她二哥。
“璞玉!你干什么东西?是不是又招惹妹妹了?”
滕王用力拍了一把桌子站起身来:“胡闹的东西!”
那二世子被父亲这么一吼顿时噤若寒蝉连声都不敢做,反倒是大世子笑道:“父亲,依我看这事恐怕与璞玉无关,小妹那性子您是知道的,几时候会哭成这幅模样,与其责怪璞玉倒不如问问小妹便知。”
滕王闻之有理便点头将小郡主呼唤了过去,仔细询问了一下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问出来这小郡主便把夏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她可是从头说的,说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一路结伴过来的。在说到夏林的时候,小郡主可谓是神采飞扬,脸上神情焕发,哪怕说他是个坏蛋的时候语气都与平时完全不同。
滕王跟大儿子对视一眼,他俩过来人啊,滕王号称天下一地风雅王爷,年轻的时候可没少祸害姑娘,夏林的原著里描述他是大魏的段正淳,很帅且越老越帅。这大世子那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虽然如今已结婚生子,但当年却也是个爱微服私访游龙戏凤的人物。
也许他们的政治才能一般,但在分辨女孩子家心事这方面那绝对是顶级选手,这一看还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女儿明摆着春心动了。
但他们也知道这拓跋倩的性子,于是便跟他聊起了夏林的事来,当听到这个夏林是亲王世子安排到这边来当小官的,这一对父子心里头自然也是明白了。
“父亲,看来族弟这的春苗变法已开始了。”
“嗯,看来的确是如此。他不是过几日就要来了嘛,到时候且问他一声。”
这会儿拓跋倩见父兄二人居然无视了苦大仇深的夏林在那聊些不相干的琐事,这可还了得?于是她脚一跺便喊道:“你们喊我来说,我说了你们却不听!”
“好了好了,乖乖倩宝,父亲知道了。”滕王笑盈盈的说道:“不过这等事也不是皇家可参与的,如今朝堂之上局势纷扰,若是为了一个小小乡正妨碍司法,陛下那可是要为难的。”
拓跋倩见自己父亲又开始这样说话了,她哼了一声便转身跑走了。
看到逐渐远去的女儿,滕王也是长叹一声:“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
“父亲,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小妹说的这个夏林。”大世子轻轻眯起眼睛:“从小妹描述来看,这夏林倒是个夺天造化的天才。”
“不用见了,若是让秦王世子知道了,难免心生间隙。”滕王摆手:“至于这个夏林,他必是个人精。”
“哦?父亲是如何可知的?”
滕王站起身背着手站在荷花池边眺望愿望:“敏儿,你可记得你十六岁时在做些什么?”
“骑马作诗写词赋歌,偶尔会去游山玩水。”
“嗯,倒是个标准的纨绔。”滕王戏谑一笑:“若是今日换成十六岁的你,你能做到如那少年一般否?”
大世子思索良久,轻轻摇头:“郭州牧出身太原郭氏,五世三公,即便是高相也要敬他三分,不敢轻易与他针锋相对。此人极难缠,从来便是以事论事,刚正不阿。”
“嗯,老郭就是这样的浑人,但恰恰朝中有这样的浑人还不至于让那姓高的一手遮天。那我再问你,伱都做不到的事,那少年办到了,能逼得老郭给了银子又给了面子,你说他该是如何的圆滑。”
“或许是看在阿靖的面子上?”
“那你可太小看老郭了。”滕王咂摸了一下嘴:“不行,说得我也心痒痒了起来,我去寻老郭问个清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