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丹枫抱胸冷漠的看着被时云特意吩咐人打扫了一遍的显龙大雩殿，正中间的雨别雕塑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时云的脸上流露出明晃晃的疑惑，开口反问。
    “你不是要和我学祭礼舞吗？”
    “这和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丹枫不解。
    虽然这里立着雨别的雕塑，但实际上没几个人会来。毕竟离建木的封印和持明卵孕育的地方很近，把守很严。
    就连路过的鸟雀都要仔细检查盘问一番，除了巡逻的人和护珠人，基本没有谁会来这边。
    “因为离建木封印比较近，所以能当模拟到时候你跳祭礼舞的场景。”
    时云很认真的和丹枫解释。但是在结尾还是不轻不重的补充了一句。
    “而且人少。”
    这才是你选这里的主要原因吧！丹枫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看得时云都有些心虚，但是至少他表面功夫做的很好。
    还是那样一副仪表堂堂的做派。
    心虚的老人家转身，避开丹枫的凝视，一本正经的开始给小家伙讲到时候的具体流程。
    “……所以到时候主持的龙师念完祷文，你就可以上去做好准备跳了。”
    “虽然说是祭礼舞，但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加固流程，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名就变成如今这样，要求优美和具有观赏性了。”
    天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时云说话时，口中呼出白气。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加厚了不少。但是基础在那里，瞧着还是清瘦。
    发尾在偶尔吹过的风里微微扬起，又落下。
    “既然你要学，那我便教，首先这开场的动作是……”
    平淡的声音在这方不大的空间里响起，不多时又在这方天地内散去。
    认真开始教学的时云还是很认真的。
    丹枫安静的听着，还有机会发散思绪。倒真有些老师与徒弟的模样。
    尽管他平时也是认真的，但是，这种认真和平时的模样倒也不尽相同。
    一时之间，丹枫很难去描述这种感觉。在这个老古董面前，小龙尊总有许许多多的疑惑。带来的心情五味杂陈，但总的来说还是欢喜居多的。
    前面那么多龙尊也不怎么样嘛，那么多记忆，结果还是找不出这些疑惑的答案。
    丹枫看着认真讲解每个动作的时云，他为了更加直观的教学，亲自上阵演示是躲不掉的。
    比我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都要无知。
    小龙尊有些想笑，在真的将时云划作自己人以后，欣喜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后面还加上了柳，所听说的事情也更加丰富了。
    算了，和那些在大晚上闲的没事扰龙清梦的家伙说什么。我有站在自己这边的师傅，他们又没有。
    为了教学方便，时云专门挑了一套比较类似祭礼舞衣的服饰，是件月白色的衣袍，上面绣着月亮的花纹。
    “看好了，好好学。”
    时云讲解完整套动作，想了想，让丹枫离远一点，免得一不小心撞到他。
    然后，换了个风格，连眼影都没涂的时云，一边回忆着记忆里的画面，一边背对着丹枫做了讲解动作里的开场。
    先是一步踏出，左手从低处向高处拂过，月白色的衣袍随着身体转动，先是收紧然后扬起。披散的墨色长发随着动作飘扬，黑发美人轻哼着记忆中的歌谣，想着过去见过的近百次祭礼，想着过去汤海的欢歌。
    “西风渐寒摇落清秋，恍忆故人踪迹幽——”
    手掌状似拿起一个杯子，动作轻柔的舀一杯酒，白衣的青年抬起手，目光看向天空。好似邀请天地共饮一杯。
    “方温新酷小雪霁后，能饮一杯否——”
    一个侧身，仿佛是从一间屋子中走出，转身关上门扉，好看的眉眼微眯起，眼波流转间看向远方，随后闭上眼又是一次转身，动作利落，衣袍翻飞，这次黑发青年仿佛看见了一片清澈的池塘，随后用手拂过水面。
    “当时空崖柴扉初扣，小池积潦水连皱——”
    清瘦的青年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在有些古朴的大殿内翩翩起舞，口中哼着有些凄凉的歌谣。
    确是美如画卷，如画中仙，水中月。
    不知道何时开始吹起了风，一点冰凉落在一旁认真观看的丹枫的龙角上。
    小龙尊抬眼，入目所及，只见雪一片片的飘落下，落在自己和不远处的月白色身影上。
    此番情景，丹枫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诗词——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想完又不由得嗤笑，他们是师徒，又不是恋人。
    词不达意。
    要是让眼前人知道，怕不是要念叨一番言语修辞的使用方法了。估计还要怀疑是不是他没教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一曲舞毕，时云做完了最后的收尾动作，气息仍旧平稳，只是脸颊略微红润。
    得益于他良好的基本功，一整套下来没什么技术硬伤。想着教学，在小孩子面前跳舞倒也没那么难堪。
    想起刚听见这事的时候心里升起的些许不自在，时云轻摇头，将之归结于长明君的架子端久了的后遗症。
    整理了一下因为大起大落的动作而有些褶皱的衣服，时云朝着远处观摩的丹枫走去。
    飘落的雪花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冰雪飘落在脸上，带来些许凉意。
    裹紧身上的衣服，从随身携带的小洞天里拿出两个暖手炉，自己手上拿一个，另一个给了还是小孩子的丹枫。
    “下雪了，先回去吧，这个不着急学会。”
    丹枫看着递到面前的暖手炉，在心里腹诽持明的体质哪里有那么弱，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接过，捧在手心。
    对于时云的话，丹枫点了点头，还是没告诉自己的老师，其实在他刚开始讲解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想起了这部分记忆。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丹枫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了解时云了。至少他能从时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虽然对时云这种明知道他的天分和才能却依旧在一些小事情上操心的性子颇有微词，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只是因为时云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不应该过早的成熟，担起大任。
    简单来说就和仙舟人的爷爷辈看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一样，比起要求他去做些什么，时云更希望他能开心点。
    随他吧，他年纪大了，这种小事情上顺着他一点又没什么。
    心智过于成熟的小龙尊对自己已经很老很老的师傅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适当的隐瞒一些事情，他不用担心，自己也不用阴谋论那么多。
    而且。
    丹枫抬头看着时云的侧脸，但很快又继续看前方的路。
    我总感觉，要是自己真的全把事情讲给他听，他会很难过的。
    无论是难过于自己没教好一个龙尊，还是没教好自己的学生。丹枫都觉得不要让这件事情发生的好。
    就像他自己之前经常说的。
    想太多，会不开心的。
    小龙尊有些明悟。所以有时候，听着自己的心声来吧。高兴一点又不会让世界毁灭。
    手中的暖炉散发着暖意，在逐渐变大的落雪中。一大一小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今年的初雪呢。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也是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