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曕北把浓重的担忧深埋眼底,竭力保持淡定与温和。
他尽量轻描淡写,“乔雅昕确实坠楼身亡了,但尚不能断言是否直接由你所致。”
她好像一瞬被抽干力气,直直地倒在床上。
林曕北满眼心疼与焦急,焦灼的目光在身上来回扫着。
为她检查手上的针管,为她检查腿上的护具。
没发现太大异常,才放心地为她盖上被子,轻声哄道:“别担心,有我呢。
你太累了,先睡一觉,等恢复好精神,再跟我讲讲事情经过,我一定会为你争取最有利的结果。”
他目光坚定,永远给她最大的心安。
她看着林曕北,断断续续地讲着。
林曕北素来温和的面容也变得风云莫测。
底色那么温柔的眼底,一瞬火焰燃起,一瞬冰雨突降,最终化作一团浓雾。
他问:“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倒退出去八九米远,坠楼身亡了?”
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你不相信我?”
林曕北当即否认,“我当然相信你。
但我只有了解得越详细,越清楚怎么为你辩护最有利。”
她只能说得更细节,回忆得更深刻。
然而每一次回忆,都像在拿刀割她,拿火焚她,钻心刺骨,痛不欲生。
激动的情绪如涨潮来势汹汹,她声音发抖,她全身都在颤抖。
面容越发惨白,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伊伊,好了,别再想了。你累了,先休息,好不好?”
林曕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抬起的双手无法安放。
不知该不该抱住她,不知该不该握住她的手。
好在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平复下来,怔怔地望向门口。
这不是陈医生那里。
不过病房大差不差,满目的白,耀眼的白,讨厌的白。
她好讨厌白色。
重重蹙起眉,她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家人不多,朋友不多,难道连等她的人也不多了吗?
一抹浅淡到不可捉摸的失落从眼底漫开,无声无息地侵入病房,逐渐与空气合二为一,密不透风地笼住她。
苍白的脸上,一片黯然。
林曕北瞥了眼门口,心绪复杂,战术清嗓,“吴妈听说后……高血压犯了,我让她休息一会儿再来,刚才打电话说已经炖上汤了,一会儿就来了。”
她盯着天花板,视线与大脑一起混沌,又问:“我哥呢?”
“你哥……”林曕北不擅说谎,频频清嗓,“你哥来得太急,摔了一跤,磕了脑袋去……去包扎了。”
她点头,跟着沉默。
病房的天花板低低矮矮,越瞧越压抑。
她讨厌这种压抑。
可一闭眼,可怕的画面汹涌而至,海浪一样席卷着她。
她又睁开,眼睛像两个幽深的黑洞,再亮的光也照不进。
她只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希望。
林曕北瞳孔微缩,眼底弥漫着说不尽的痛,“我还没有告诉你外公外婆,不过他们可能很快就知道了,新闻……压不住了。”
她眨眨眼,变得异常安静,“先瞒着吧,他们年纪大了,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又没事。”
林曕北凝着床上的女人,脸上、颈上、手上、脚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可她说她没事,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呼吸一沉,无边无际的痛楚袭上心头,险些无法喘息。
唯有紧绷下颌,才不会让眼里的水气凝结、滴落。
心底却燃起一把火,熊熊燃烧着,恨不能横扫一切,毁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