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冷寒的目光扫过来,他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烟灰缸碎在地上,破裂声在一片寂静中尤显清脆。
傅承屹冷笑,“望安集团,傅承屹。”
盛南伊冷笑,“盛世国际,盛南伊。”
单听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名字叠在一块,好似惊雷滚滚。
董艾伦瞳孔放大,膝盖一软,跪在碎玻璃上龇牙咧嘴,又换了个地儿,讪笑道:“呵呵,这不是误会了么。”
“误会?”傅承屹噙着似是而非的笑,“根据美国法律,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
语调不疾不徐,却给人凌厉逼人之感。
claire星星眼,聚精会神地听着。
盛南伊却盯着半天没划走的手机屏幕出了神。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像极了傅承屹。
她认识的那个傅承屹。
警方马上来了,傅承屹上前钳住董艾伦。
董艾伦吓得魂飞魄散,亟待投入警方怀抱。
傅承屹托起他的手指往上一抬,胳膊回归原位。
得,白受了一小时罪。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转圜余地,警方带走两人。
分公司的律师也过来跟进度。
出来时天都黑了,盛南伊走在前方,还是戴了墨镜,面容清冷。
傅承屹上前拉她手,却被用力甩开——
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清辉,也罩上难以言说的清冷疏离。
傅承屹望向她的眸光一片黯然,“对不起,我好像又擅作主张了。”
盛南伊目视前方,灯光在墨镜后并不刺眼,只留下点点光圈。
claire仍在兴奋中,“爸爸,警察阿姨警察叔叔都好威武啊!我以后也可以做警察抓坏人么?”
傅承屹摸着她的小脑瓜,“claire想做警察么?”
小家伙用力点头,“我还想变成爸爸。爸爸也能抓坏人,还懂好多好多知识。”
傅承屹笑笑,看着盛南伊,“对不起。”
盛南伊语气冷淡,“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处理得很好啊,高效又安全,不会让自己受困,还能给claire树立个好榜样。”
高大光辉的父亲形象立住了,孩子也崇拜得不行。
傅承屹眸光深沉,“可你不高兴。或许,我把他打个半死,更合你心意。”
盛南伊目光愣怔,却借由墨镜遮掩迅速恢复如常,“你不是说冲动是没能力的表现么,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傅承屹朝她走来,目光热切。
盛南伊却蹲下来抱起claire,“宝贝是不是饿了?今晚想吃什么呀?”
小家伙今天玩开心了,小嘴嘚吧嘚吧不停讲话,傅承屹有话必应。
盛南伊兴致缺缺,基本保持沉默。
路上她一直靠在后座,双目紧阖,像是累了。
傅承屹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她,黑瞳幽深。
哄小家伙睡了后,盛南伊才去吹头发,隐约听到敲门声,不予理睬。
谁知敲门声不停,她只能开门,人被从房里拉出来。
傅承屹没换衣服,问她:“claire睡了?”
她点点头,就要回去,却被男人一把抱住,“盛南伊,先别急着给我判死刑,改成死缓好不好?看我之后表现,好不好?嗯?”
近乎乞求的嗓音沙哑着,把她的心磨得生疼。
她压下所有的蠢蠢欲动,十分平静地道:“你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claire正是树立善恶是非的关键时刻,你给她做了很好的榜样,她晚上还吵着让我给她讲警察叔叔的故事……”
她说得又快又流利。
这套词今晚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了。
她也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却骗不过傅承屹。
知道她不想与自己接触,傅承屹双手只是松松地揽住她的腰,俯身与她视线持平。
“其实我想过,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我揍他们一顿,上个新闻,提前暴露claire而已,也没那么糟,完全能摆平……”
盛南伊抬起清凌凌的眼,却蒙上一层霜,“傅承屹,我没那么不理智。”
腰间的力道倏然收紧,他神情分外认真,漆黑的眼瞳像两个漩涡将她吸进去。
“可我的理智让你不开心,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你跟我来。”
傅承屹牵着她往外走,“我不去,claire还在睡。”
“她不会因为醒了身边没人而不开心,但你会因为今晚的不开心睡不着。”
盛南伊挣脱不开,被他强行套上外衣,换上鞋子,拉到别墅外的空地上。
他点燃两根仙女棒递给她。
盛南伊无语,“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才不要。”
傅承屹含笑的眼眸,在浓郁夜色中分外温柔迷人。
“整天发小孩子脾气的人,不玩小孩玩的东西,难道要玩成年人的游戏么?”
闻言,盛南伊面色一沉,心也跟着下坠。
在他心里,她的情绪变化只是闹小孩脾气而已。
她没伸手,他便一直拿着。
耐心极好,仙女棒熄灭了,他又重新点了两根,在她面前挥舞。
夺目的金色肆意闪耀,不够盛大,不够绚烂,明亮又纯粹。
好似把两人笼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
火花映出两人的脸,也映出从前。
以前还住在老宅时,管家也会提前准备仙女棒。
她拉着傅承屹一起玩,傅承屹不肯,却耐不住她的央求。
一边用那张人间能得几回见的俊脸说小孩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玩,一边给她点了一根又一根……
时移世易。
谁能想到,现在他主动为她点燃仙女棒。
可惜她不是从前的盛南伊了,也不是真的喜欢仙女棒。
想走,脚却在地上生了根。
风起,耳旁似乎传来风铃的叮当声。
可四周一片黑暗,目之所及,只有仙女棒的花火和男人俊朗如月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仙女棒燃放完毕。
他挠她下巴,笑容清朗,“还生气呢!”
牵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她怕孩子醒了找不到人,不肯动。
傅承屹点点手机,周围的灯突然亮起。
树与树之间拉着几排灯线,挂满风铃,风铃下坠着照片。
走近看,全是她和孩子,同一身衣服能照八百张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盛南伊简直要怀疑傅承屹请了跟拍。
他一直在照顾她们,哪有那么多空闲拍照呢?
可那些亲密的角度,不作第二人想。
起风时,相片飞舞,风铃叮当作响,敲击她的心房,凿开一个一个细缝,把回忆往外赶。
她意味不明地望着傅承屹。
男人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向身后。
一座玫瑰塔正拔地而起,或说,装饰成塔的玫瑰花正一点点亮起。